目光穿过人群,落在那个端庄得宜的中年妇人之时,米初妍看见了她眼底的雾气。她忍着不肯掉一滴眼泪,就那样看着她的丈夫在为她出头。
米初妍不是不替夏晴心疼,只是,在这么一帮人前,她作为家族新人,还没有任何说话的资格。
这时候她去瞅宁呈森,只是,他似乎不急,不管周围如何吵闹,他始终从容的站在她的空白牌位前,不知在想什么。
其实宁振邦说的没有错,夏晴在宁家,功劳非一般二般。
此刻如果不是族人们揪着续弦这个字眼不放,那是谁都不能反驳宁振邦的措辞醢。
此起彼伏的嗤笑声,让夏晴面色晦暗又复杂。
看着被众人围堵的丈夫,夏晴心底浓浓发涩。
她跟宁振邦纠纠葛葛几十年,从最初在宁四齐手下的被动,到后来的情难自禁,再到后来的无声守望,默默陪伴,熬到如今的出头之日缇。
期间经受着对另一个美好女子深深的歉疚,对亲生骨肉的疯狂思念,几乎磨灭了她整个人生。
而她终于赢来了,她所爱之人的维护。
三十五年,第一次,宁振邦在公众场合为她出头,为她正名,听着可悲可叹,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她的内心,是有多么的澎拜!
她爱这个男人,即使这个男人从来没有把最纯粹的爱情给过她哪怕仅仅是一天都是时间,可是她依然炙热的恋慕着。
所以,她怎么可能让她的丈夫被众多族人耻笑?
人与人,如同堵成围墙,夏晴不知自己从哪儿来的力气,以女子之躯,愣是挤过了那些围墙,冲到丈夫身前。
赶在宁振邦气怒之前,她轻声阻止:“振邦,不需要。”
即便是年逾六旬,宁振邦的身形,依旧是挺拔如松,在普遍高大的宁家众族人面前,虽被围观取笑,亦没有失去半分气势。
他似乎听不见夏晴说话。
不过下一秒,挺拔的身躯缓缓下蹲,众人跟前俯身,顷刻就被许许多多的头颅淹没。
谁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夏晴更是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她一点也不想看到他在众人面前委屈求全,一点也不!夏晴着急,更迫切的阻止道:“振邦,不需要!真的不需要!这辈子,我从来就没想过,要进祠堂之位,从来没想过!”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宁振邦的身上……
他是要下跪吗?
他要给谁下跪?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想下跪吧?可是,到底是要下跪请罪?还是下跪乞求?
没有人说话,夏晴的声音便显得尤其尖锐,她扑过去,紧紧扼住丈夫的手腕,又急又怒:“振邦你在干什么?不要这样!我真的不需要这样!!”
宁振邦顿了顿,微微侧首,呵呵一笑:“这些年,委屈你了。”
“我不委屈!我有你和小森,我还有这么贴心的儿媳妇,我一点儿也不委屈!”
那样端庄婉约的女子,此刻半扑半跪的姿态,焦急又心疼的神色,岁月沉淀过后而平和淡然的眸光,怎么也无法将她跟活跃在无数慈善会前,无数镁光灯下,无数次人物访问那干练精明的韵味女子,联系在一起。
米初妍觉得,她都快被夏晴眸底越积越浓,却始终隐忍着不肯落下来的水雾给渗疼了心口,可是,他们家的那对父子,却好像是无动于衷。
宁振邦撇开夏晴,不回应。
宁呈森就更不用说了,老神在在的倚靠在祠堂朱红色的木柱上,冷眼旁观。
那样的气定神闲,让米初妍微恼,趁着无人注意她,忍不住挪步过去,戳他:“还不过去?!”
男人黑色深眸清幽,微敛后,几不可闻的说:“谁的老婆,谁护。不急。”
好吧,不急!
真是儿子不急,急死儿媳妇!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她都快忍不住声援了!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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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的目光依旧扫射着宁振邦。
还好,他没有下跪,他只是俯下身,去拾那块争夺中被掉落地的新牌位。
他将牌位捧在掌心,往上吹了吹刚刚沾上的些许灰尘,无比认真的检查细看,确定没有任何的磨损后,这才起了身。
夏晴落下一口气,米初妍也在吁嘘,还好,还好……
然而,下一秒,扑通一声!
米初妍震惊,瞪眸看着宁振邦,他竟然真的跪了,跪在刚刚那个为她主持祭祖仪式的德高老人面前。
宁振邦说:“大哥,违背祖训也好,被族人们笑话也罢,夏晴是我的妻子,牌位,今天我是无论如何都要放的。如果您要带着族人们讨伐,尽管针对我一个人!”
对,那位德高老人是长房长子,是宁家太老爷的长房嫡孙,按辈分,宁振邦当喊他一声大哥!
老人微叹:“小弟这是何苦?明知道……如果我今日开了这个头,往后其他人呢?我又该怎么处理?宁家庙小,摆不下这么多座牌位。除非……”
“除非什么?”宁振邦问。
老人说:“除非,你拿舒染换夏晴,这样,旁人便是无话可说了。”
“晖邦此言差矣!”
门口突然出现年迈的老太太,拄着宁四齐的拐杖,在佣人的搀扶下,一步一步的,缓缓踏进祠堂。
被唤作晖邦的老人见着来人,忙低首:“怎么惊动婶婶前来?”
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