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昺一番连珠炮似的回答,以此来验证皇帝御驾亲征非是自己别出心裁,诸多的前辈已经给他做出了榜样。而刚刚的对话也让他想到了自己这阵子郁郁寡欢的原因,虽然他是后知后觉。可心里同样明白已经丧失了亲征的良机,若是自己此时再去只怕不仅会引发文天祥的愤怒,也会引发自己的执政危机,要知道谁会喜欢一个朝令夕改,对属下疑神疑鬼的‘坏孩子’。
但赵昺知道当下却不能服软,不说在众后妃面前失去了面子,且西征只是一系列收复旧土战役的开始,此刻不能让她们心服口服,以后自己别说亲征,就是想出宫都要‘钻狗洞’了。所以为了以后,他也要说服这帮‘心疼’自己的老婆,同时也为自己刚才的英明决定而沾沾自喜,若是再多几个,这个哭,那个闹,烦也被烦死了。
“陛下刚刚说的不错,想陛下也知他们亲征的结果吧!”吴曦却没有被皇帝吓到,略一思索反问道。
“这……宋武帝刘裕,我朝太祖皇帝及多位君王亲征均战果辉煌,创下了基业吗!”赵昺听了一怔,想了片刻才讪笑着道。
赵昺其实对自己所言却也缺乏底气,只要有心梳理下历史上的皇帝御驾亲征就会发现一个令人惊讶的事实:不论哪一种亲征,都有相当比例的皇帝要么被杀、要么气死、要么被活捉,或者一败涂地名声扫地,或者引爆矛盾国家而崩溃。
不过他也注意到吴曦的称呼,别看官家和陛下都是对皇帝的称呼,但是官家一般都是私下中的称呼,适用于后宫或是较为亲近之人,当然也不排除像李逵那种没素质、没文化的鸟人;而陛下则是多用在正式场合,比如君臣之间、朝会之上,说起来都是外人。吴曦换了称呼,表明自己是在与他商议公事,而非私下论事。
“陛下勿要以偏概全,混淆是非。”吴曦此时也板着脸言道,“宋武帝刘裕及我朝太祖皆是军旅出身,征战杀伐以为常事,又通晓治国方略,亲征自然能战无不胜。”
“皇后只怕也是强词夺理,皇帝亲征,又有谁不想打赢的,而战场上瞬息万变,皇帝也非神仙,稍有失利或是挫折亦是在所难免,岂能一概而论!”赵昺言道。而心中也是暗骂那些亲征失利的皇帝们,没有金刚钻就不要揽瓷器活儿,这不是给自己当反面教材吗?可也知吴曦所言不假,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情,成功率自然高过外行指导内行,而世界上的皇帝却并非都是打仗的行家。
“哼,臣妾看强词夺理的是陛下,明知皇帝擅长的应是治吏理政,而非是领军作战,那隋炀帝的前车之鉴,陛下定然也知晓吧!”这时陈淑插言道。
“隋炀帝乃是昏君,其行惹得天怒人怨才导致亲征失败,难道朕亦是昏君吗?”众人听了陈淑的话,第一感觉就是贵妃真敢说,敢拿陛下与隋炀帝相较,简直就是指着鼻子骂人了。而赵昺听了自然也是满脸黑线,可架不住人家说的还真挨边儿,一拍案几怒道,但给人的感觉却是色厉内茬底气不足。
实际上赵昺也是没办法,隋炀帝这位前辈在历史上毁誉参半,其开创科举、开运河、统一南北、取消酷刑等也算有为之君,在军事上也非是‘小白’,其即位前就曾参与与突厥、契丹之战事,皆有所获。大业五年,他亲征平定吐谷浑,设置西海、河源、鄯善、且末四郡,也建立了赫赫军威。
不过隋炀帝在征高丽一事上确是错了,且错的离谱,还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赵昺一路走来,自然清楚皇帝到了一线,实际上他的身份就从一国领袖自动降格为一军统帅,最急需的素质是指挥作战的实际经验,而非运谋紫宸的帝王政术。偏偏有些皇帝堪不透这一关,舍长而用短,到了战场就把屁股露了出来。
隋炀帝自以为“高丽之众不能当我一郡”,征高丽将会是一场有征无战的战斗,故而他事事政治先行,命令诸军不得擅自行动,要前后照应、左右协同,把中华帝国的谱摆足。又下令对高丽实行征抚并举,如果高丽人愿降就停止进攻。诸军大将明知这种打法不对,也没人敢提出异见。于是老老实实按部就班的行军,光是大军出发就用了四十多天,完全丧失了主动权。
到了逐城进攻时,高丽人一旦撑不住,便遣使请降。隋军大将不敢自专,一见敌人请降便飞报请炀帝决断。使者一来一回间,高丽人又做好防守准备,如此往复,隋军空耗兵力徒劳无功。高丽人的做法虽然近似流氓无赖,但战场上谁和你讲道理,你既然犯傻在先,就没法怪别人耍流氓。炀帝还犯了军中大忌,给每路大军配一名慰抚使,该使专管招降高丽人,不受本路大将节制,造成了一军二主、令出多门的局面。
高丽人派其丞相乙支文德以洽谈投降的名义来探听虚实,此人是高丽头号重臣,大将于仲文本想将其扣留,不料慰抚使生恐背负阻挠招降的罪名,把乙支文德放走,白白放过一个削弱敌方实力的好机会。结果在炀帝的胡折腾之下,隋军诸将集体哑火,在互相掣肘、观望不进与空劳兵力中被高丽人拖垮,一百多万人的隋军被击溃。
平心而论,招徕远人以威服万国,放到国家政治决策层面是没错的。错的是隋炀帝没有认清自己从皇帝变为前线统帅的事实,把政治决策就地当成作战方略指导军队,相当于用勺子吃面条、用筷子喝汤,把诸将弄的有劲使不出,焉有不败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