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原的看重,令席本桢是新生暖意,既然方原不计前嫌,甚至再次委以重任,席本桢也就顺着梯子下了,应允了方原的任命。
他给席本桢分派了重担,目光落在久久不说话的王秉鉴身上。王秉鉴虽然不说话,但从他难看的脸色,便知他内心的不满。
方原在经济特区实行官商分离的制度,就是断绝了官员靠着潜规则捞取的灰色收入。若商人都如实去纳税了,官府的官吏怎么创收?单凭那些微薄的俸禄,怎么维持官吏们的高消费?
更有甚者,方原提出以良田换经商许可证的方案,王秉鉴一见便知他是想将大量的土地收归摄政王府,抑制兼并。
抑制兼并关系到百姓的生计,王秉鉴出于本心是举双手支持的,但摄政王府的王田租给佃户的田租只收三成,远远低于其他地主五、六成以上的田租。
这么一来,方原就不止是在抑制兼并,其实是在抑制高额田租。这个政策必然会引起大量拥有土地的官员、大小乡绅的反对。
最关键的是,王秉鉴本人已是要名有名,要银子有银子,但他身为内阁首辅、吏部尚书,当为百官之首。若是通过了这么个断官员、乡绅财路的方案,估计背后戳着他脊梁骨大骂的官员绝不在少数。
两人间突然沉默了下来,气氛也越见尴尬。
方原品了一口茶,悠悠的望着船外灯火通明,莺莺燕燕的桃花园,“王阁老,你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我从来不搞一言堂,兼听则明嘛!”
王秉鉴理了理锦服,正容说道,“摄政王,我有三个疑问,想请摄政王解惑。”
他不待方原说话,又继续说道,“其一,摄政王之前就通过府里彩票,大量收购土地,毕竟不是公开的措施,我也无话可说。如今摄政王是想以律法的形式,公然大肆的充公土地,其实是想抑制高额的田租,是吧!”
既然王秉鉴已看穿了,方原也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笑着点了点头。
王秉鉴问道,“摄政王,降低田租必然损害官员、乡绅的利益,会引起官场的震动啊!”
方原失笑道,“王阁老,我实在不能理解,降低田租损害乡绅的利益也就罢了,怎么还损害官员的利益了?!哪个官员要是敢来内阁,和我面前大叫大嚷,我要先查他家的土地是从哪儿来的!”
王秉鉴是为之语塞,官员贪污,兼并土地这两三百年早就在暗中进行着,官绅勾结也是历朝历代的常态,方原这么说就是故意在装傻充愣。
方原见他不说话,冷冷的说道,“这帮官员的土地就来历不正,更是和乡绅勾结,仗势着垄断了土地资源,贪婪的蚕食佃户的脂膏。如今要他们少吃一点佃户的脂膏,就委屈了?!就要他们的命了?!”
“啪!”
方原重重的拍着桌子,厉声说道,“他们若认为田租低了,日子过不下去了,被佃户占了大便宜了。就将土地全给我吐出来,去当佃户,占便宜占个够!”
他起身指着王秉鉴说道,“王阁老,你曾经多次向我暗示,要我仿效京城朝廷,追认那些官员贪污所得的土地,财产合法。好,我今日就给王阁老一个面子,也给那些官员一个机会。”
“各级官员限期半年的时间,向王府申报名下拥有的土地数量,并承诺将名下土地的田租降到三成,这些土地的来源无论是黑是白还是灰,我都既往不咎。若超过半年时间没有来王府申报,今后查出有贪污、兼并土地的,恢复太祖皇帝的贪污剥皮,连坐制!”
“千万不要试图隐瞒,半年之后,我会对外公布,但凡田租超过三成的土地,佃户都可以去锦衣卫的信访信箱举报。无论是官员、富商、乡绅,都必须提供地契,解释清楚土地来源。解释不清的,一律充公!”
这种土地兼并早已进行了几百年,至于官员名下的土地,大部分也不一定是现任官员贪污的,也可能是这个官员祖祖辈辈几百年贪污积累的财富。这种案子若要追究,估计追究到朱元璋时期也不是个头。
既然全是一笔烂账,方原承不承认,也不可能去追究,不如以承认这些土地来源合法,来换取这些官员降低田租,给那些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佃户找一条活路、生计。
只要王府官田,还有官员名下土地的田租一降,那些乡绅的土地也必然要降,否则佃户自然会知道取舍,去田租更低的土地耕种。
方原的口气严厉已不容反驳,但他必定还是承诺了,只要官员申报土地,降低田租,之前土地的来源就一笔勾销,不再计较,也算是卖给了王秉鉴一个面子。
王秉鉴拭了拭额头上的冷汗,继续说道,“是,是,其二,若是官商分离,官府不能干涉商人的行为,那之前官员,官员的......”
他支支吾吾的,下面的话却不便开口。
方原替他接了下去说道,“之前关于官员潜规则得来的收入全没了,是吧!王阁老认为对那些官员无法交代,是吧!”
王秉鉴想说的话被他说中了,连连点头,“是,是。”
方原沉声说道,“这个很简单,之前太祖皇帝规定的官员俸禄太少了,我当百户时,一个月就三、四两银子,确实入不敷出。这么吧!从明年开始,所有官员的俸禄按照官级提高三倍,这总该够用了吧!”
官员,尤其是有点实权的官员,收入来源显然不是俸禄,俸禄就是增加十倍,也弥补不了那些官员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