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邮卫守军的战斗意志显然超出了周遇吉的预料,他本以为城门失陷就意味着高邮卫的陷落,但等明军入了城才知道,这个想法是大错特错。
军城的署衙位于正中,通往署衙的四条大路,全是夯土建筑的军营宿舍,至少有几百座之多。数之不尽的守军躲在这些军营宿舍的屋顶,屋后,借着地形的掩护,朝明军放箭,偷袭。
第一批入城的五百明军才冲出不到三十丈,就遭遇到四面八方的攻击,损失了一,两百人后,不得不退回城门稍作休整。
周遇吉令明军暂时撤回,占了四面城墙,稍作休整,再图进击。
次日清晨,周遇吉令两千明军,分作南北二路,从城门入城,开始从两门逐一清除军营巷战的守军。
因守军占尽了地形优势,明军必须先射杀了屋顶的弓手,再想法子突入宿舍,剿杀屋里的军士,攻坚战进行得十分缓慢,战争进行了一日一夜,只推进了三十丈。
梁敏组织了一支三百人的敢战士,亲自领军趁着夜色突袭,猝不及防的明军大溃,刚刚占领的三十丈阵地立刻丢失,又逃回城门。
夺回阵地的梁敏,立刻令军士将数百具尸体全堆在街口,搭建成一个人肉防御工事,守军躲在工事后据守,达到延缓明军攻势的目的。
天明时分,明军不得不拼着箭雨,攻到这座人肉工事前,一具一具的将尸体搬走,再次疏通道路,继续重复着昨日的攻坚战。
攻坚战持续了五日五夜,明军拼着二、三比一的战损比,在丢了两千人的性命后,终于逐一清除了所有参与巷战的军营,占领了通往署衙的所有道路,迫使守军退回最后的据点-署衙。
署衙面积不大,只有五进五间,前院是卫所指挥使、同知处理军务的办公地点,后院是指挥使的住所。
“砰砰砰!”
巨木撞击署衙大门的声儿传来,犹如催命的符咒,一下下敲击着署衙里众人脆弱的神经。
经过连日的激战,坤兴公主花容也没了往日的神采,望着身上多处受伤的梁敏,颓然说,“梁统领,是不是守不住了?”
梁敏肩头的的箭头,鲜血不断而涌出,自知大限已到,闭目说道,“是,最迟也就今夜了。”
坤兴公主望着署衙内仅存的三、四百个各负其伤的军士,兵刃也落在地上,因恶战连连,他们已没有气力拿起兵刃,“援军还没来么?”
梁敏苦笑着说,“公主,没援军了,扬州府本就是弃子,哪里还会有援军来送死?”
坤兴公主想着之前承诺过他们,战后要一人奖赏一个女子,如今看来,他们也享受不到了,承诺再也不可能兑现,鼻子微微一酸,泪水几乎要夺目而出,“事已至此,你们投降吧!不必再做无谓的抵抗。”
梁敏叹声说,“事已至此,投降也是死路一条,决战到底吧!”
“轰!”
署衙大门被明军的巨木撞来,轰然倒塌。
梁敏双手勉强抬起手中的军刀,高声大喝说,“公主去后院躲避,我们和明军拼了!”
众军士齐声大喝,纷纷拾起地上的兵刃,开始进行最后的反抗。
坤兴公主在梁嬷嬷、宫女的掩护下退到了后院最后一间寝居。她令梁嬷嬷,还有一众宫女在寝居里倒上火油,只要明军一冲到,立刻就点火自尽。
官署内喊打喊杀声不断传来,梁嬷嬷哭着说,“公主,投降吧!皇后娘娘、太子会既往不咎的。”
坤兴公主冲着梁嬷嬷说,“三千军士都战死了,我与朱慈烺已是不共戴天的死敌,哪里还有堂堂一个公主投降死敌的说法?此时此刻投降,他人绝不会记得我今次死守高邮卫的事儿,只会认为我到这里是来投降的。梁嬷嬷,你们想逃就逃命去吧,我不会责备你们!”
梁嬷嬷见她自尽之心甚是坚决,冲她跪拜在地,“奴婢是不会离开公主的,其他的宫女,想逃就逃吧!”
几个宫女生死关头如遇大赦,纷纷逃出门去,唯一留下的,就只有梁嬷嬷,还有那个被奸淫,受过公主恩惠的小宫女。
小宫女平日就是不显眼的一个宫女,公主一时也记不起她的名儿,没想到在这个生死关头,她竟然会留下陪自己一起火葬,忙问道,“你真的不逃么?”
小宫女冲公主叩拜在地,呜咽着说,“奴婢自幼被爹娘卖进了宫,公主是这个世上对奴婢最好的人,奴婢愿和公主一起死!”
公主问道,“你叫什么名儿?”
小宫女低泣的说道,“奴婢叫......”
寝居外打杀声越来越近,也没时间再和小宫女耽搁,公主忙打断了她的话,“今后你就叫小果子吧!小果子,你和梁嬷嬷去浇火油吧!”
梁嬷嬷和小果子遵照公主的吩咐,在寝居里满了火油,并将火折子交到公主手中。点不点火,何时点火,全由公主一人做主。
“砰!”
背心中了四箭的梁敏冲进寝居,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猛地的喘着气,匐匍着一步一挪的移向公主说,“外院失守了,公主!”
坤兴公主立刻令梁嬷嬷、小果子关了寝居的大门,冲上前蹲在梁敏身侧,已是潸然泪下,“梁统领,你好好养伤,不要再战了。”
梁敏一口鲜血喷出,气也越发的剧烈,浑身都在颤抖,“我尽力了,今后再保护不了公主了。临死前,我还有一句话儿要说。”
公主的泪水一滴滴落在他伤痕累累的身上,呜咽着说,“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