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莎不吭声了,想想也是。这座摄政王府邸,是比奥斯坦行宫都大了一倍不止,也真是只有这么大的地方才能安置下那么多人。于是她再不废话:“那好吧,多谢美意。”
塞提轻声一叹:“你何必与我说谢谢?”
引领着走向府邸深处,给娇贵来客准备的安歇之处,正是他自己的昔日寝殿。走进来时,一切都已布置一新。然而以大姐为首,所有跟在身边的侍女进门便是一愣。
一眼入目,摆在厅堂正中是一株足有半人高的深海红珊瑚树,通体红艳如火,光泽晶莹似玉;乌木窗格都垂挂着带流苏金珠的纱帘;从屋顶悬垂下的琉璃灯盏也都是做成一片一片的花瓣形状,组合到一起大如银轮花盘;还有修造的室内景观水池,用整块雪花石雕琢成贝壳样式,里面铺满雪白细沙做底,映衬各样贝壳、海螺、海星、珊瑚礁和作为妆点的水草飘散满布其上……
这里,竟是布置得几乎与美莎自己的宫殿如出一辙!
塞提眼神温柔而深邃,自从听过舍普特描述亲眼所见她的居处是什么样子,他便一直有这个心,因此凡是能够弄到手的摆设珍玩,都尽力置办齐全。
“虽然我没能有幸亲眼所见,但是……总希望你能喜欢。”
美莎低垂眼目,轻轻叹一句:“有这个必要么?”
身后,跟着一同进殿的亚伦,骤见这般景象就真心第一个要急眼了。开什么玩笑,放在美莎居处的那些红珊瑚、贝壳、海螺、海星,可都是这些年他一手淘来的宝贝,这家伙居然也来个照样学样,他什么意思?
从进城到现在,一直在努力压制的亚伦,至此是再也压不住要勃然爆发了,直冲塞提指着鼻子喝骂:“喂,你这混蛋想干什么?我看你才是处处动机不纯,从来没安好心!”
美莎‘唰’一眼扫过来,乌萨德连忙眼疾手快架住堂弟:“你干什么,别冲动。”
大堂哥不由分说把他拽向殿外,努力压制安抚——这是一早定下的嘱托,美莎交给乌萨德的死命令,便是此行务必看住亚伦,不准他冲动胡闹。
再等转过头来,被惹恼的少女也实在无法给出笑纳的态度了。对于精心布置的寝殿竟是看也不看,直接转身走向旁边的偏殿。
一路登堂入室,从房屋建筑格局就能一眼看出,这座寝殿显然是当家主人安寝的正屋,也就是……他这个摄政王曾经睡觉的地方。
美莎完全没打算住进去,走进原本是给她身边女官准备的偏殿,四处看一看,好似非常满意的说:“嗯,这里就很好,我住这里吧。”
“美莎……”
塞提感到无奈,被亚伦这一闹,他的心情也真是不可能再好得起来,怎么搞的?这是气他自作主张,还是根本不愿住他住过的地方?
少女冷淡回应只有短短几个字:“客居,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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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提终是拗不过她,心中郁闷也只好作罢,随即吩咐身边人,要立刻更换偏殿里的各样布置,却不想再度被美莎喊停,她说:“该怎么布置,我的仆人会自己动手。”
言辞中的冷淡疏离是如此明显,塞提只觉得一颗心好像是被谁紧紧捏住了,憋闷得难受。
美莎不看他也不再说话,气氛因此变得格外僵硬尴尬,塞提心中发苦,只能说:“那好吧,走了这大半日,想必你也累了,先好好安顿休息一下,等到晚上王宫开宴,我让舍普特来接你。”
美莎痛快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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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老带人离去,八百随从进驻府邸,各处安排警戒布防不提。只说美莎,等终于能清静下来,她整个人好像也一下子软了。事实上,顶着高温烈日游逛街头,实在没有多少美妙滋味可言,她早已是又热又乏,因此连午餐都没心情再用,随口敷衍一句:“逛街边走边吃的,早填饱了,哪里还会饿。安排别人各去用饭吧,我就不用了。”
不容身边人啰嗦,她现在只想泡一个了冷水浴,让自己清凉放松一下。
新汲来的冷泉水注满室内浴池,直至真的钻进清凉水波,美莎疲惫的闭上眼睛,才低声轻轻吐出一句:“好累。”
伊莲服侍在身边,连连点头:“是啊,这么热的天,一走就是大半日,能不累吗?看看,胳膊都晒红了。”这样说时,她直接将好几瓶月桂香精油统统倒进水里。而薛西雅则信誓旦旦等下拿出绝活,给公主殿下好好做个放松按摩——练武霸王花,有力气、手劲足嘛。
美莎也不睁眼,只轻轻‘嗯’了一声,或许,只有她自己最知道,这份‘好累’,并非是指身体上的疲乏。
时隔两年再相见,彼此都是一样变了许多,一朝穿起法老盛装,他……的确就像神子一样光芒耀眼。而也正因清晰感受到那份眼神里久别重逢的喜悦与热切,她才努力不看他。是的,大半天走下来,在看似神采飞扬、兴奋热闹的表象之下,她却其实一直都在回避他。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拒绝对视,因为实在不想……也实在不能,再被搅乱。
心中始终在回荡的声音,她必须不停告诉自己:来到这里,是公主与法老的会面,而永远……不会再是美莎与塞提……
心里酸酸的,直到身边传来伊莲的惊诧语声:“美莎,你怎么哭了?”
她这才回神,睁开眼睛,慌忙擦拭:“没有,是香精油弄到眼睛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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