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丽娜谢世,奥斯坦行宫里,来自阿尔善瓦的公主姊妹花也就再没有了继续停留的余地。率队回归,作为此行的核心,幼妹露辛达·阿尔加没有丝毫沮丧,反而是比从前更多了企盼和自信。她知道,王后死了,这就是光明未来的开始。赫梯王唯一的女人从此成历史,那么不管王的心意如何,是要悲痛多久,选纳新人都已成定局。而只要王敞开**之门,她就是最有胜算的人选,因为,她可是唯一曾被阿丽娜认可接纳、住进奥斯坦行宫的美貌公主呀。
进入阿尔善瓦疆界,同行姊妹即分道扬镳——有罪者的遗族当然是不可能再有资格入王城的,他们只能居住在特定的圈禁地,是完全无法再融入社会主流的特殊群体。分别时,露辛达奉送笑颜如花:“长姐这些日子也算够享受了,等到来日联姻再赴哈图萨斯,别忘了还要继续做好这个引路人呀。”
多朵公主用沉默当作回答。一回到并不欢迎自己的家乡,一切体面也就随风而散。重新换回粗陋衣衫,阿丽娜赠送的多少礼物都随幼妹回了王城,再与她无关。多朵公主对此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心知肚明,这对她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现在急迫的心情,她只想快快见到年幼的儿子。
“以沙利!”
回归流放圈禁地,多朵公主扑进家门就哭了。这一走就是四五个月,才三岁半的小男孩扑进怀里哇哇大哭,再不肯撒手。
“阿妈……”
抱住儿子,她上下打量又心疼又愤怒。日久不见,孩子比她离开时明显瘦了很多,腮帮都凹陷下去,简直像猴子一样,一双眼睛里闪烁着恐惧和瑟缩。或者更准确的形容,是像难民,满身肮脏不堪入目,乱糟糟的头发都成虱子窝,此刻孩子止不住的上下乱挠,以致身上脸上都布满了血道子。
“阿妈,好痒……”
多朵公主气到变色,怒目瞪向负责这片村落的女管事:“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不是说好了要好好照顾以沙利吗?”
女管事面不改色:“没照顾,他能活到现在?不是还没饿死吗?”
气到浑身发抖又怎样?这就是连诛遗族的命运,一朝成罪人,还是背负谋逆恶名的不赦重罪,她还能指望什么?多朵公主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沉默流淌。恨……是的,她怎可能不恨?无关贝里拉之死,那个所谓的丈夫对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恨只恨……王室里的势利凉薄,当初为救国难,是生身之父亲手舍弃了她!而到一朝变天,为向赫梯王尽表立场和态度,又是她的血脉至亲,以如此无情的方式来亲手荼害她,是要用她们母子的痛苦,来换取王室的安泰放心。或者只有神明最知道,她的心中充满了多少怒火和憎恨,恨命运诡谲,最恨是害了她的儿子,幼子无辜,他做错了什么?却要一生下来就活在苦难中?!
“以沙利,别哭了,有阿妈在,不会再让任何人来欺负你……”
擦干眼泪,多朵公主重新站起来,就开始做着一切该做的事,给孩子洗澡换衣捡虱虫,起火做饭弄出一口至少还算热乎的饱腹食。是的,任凭多少艰辛和屈辱,她已经学会了不再抱怨,只是竭尽所能,用自己单薄的臂膀也要为儿子撑起一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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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多后,赫梯王·穆尔西利斯二世果真重开选妃大门,满心欢喜的候选幼妹再一次来传叫这个引路人。对此,多朵公主眼皮不抬,她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只是这一次再要她躬身效劳,可就不打算再客气了。怀抱幼子,多朵公主直截了当说出条件:“要我去可以,但必须是带以沙利一起去,我不会再让我的儿子离开我。”
这样的要求显然是幼妹难以接受的,露辛达的态度变得不客气:“亚雷琪·多朵,你不要不知好歹,这也是你目前唯一还具备的一点价值了。如果不为这个,你以为父王还会留你们母子到今天?这孽子是谁?贝利拉遗留的祸患本就是大忌,带着他去哈图萨斯?若是让赫梯王看到,你是想给家乡招引灾祸吗?”
多朵公主无动于衷,冷笑回应:“你们有什么灾祸,与我何干?”
露辛达气得俏脸变色:“混账!给家乡招引灾祸,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当心真的惹来祸端,你才是要第一个死!”
多朵公主清淡笑语:“活得下去就活,活不下去就死,我早就习惯了,无所谓。”
“你……”
露辛达快气死了,偏又无可奈何,谁让这个引路人是非她不可呢。
多朵公主再次申明立场:“要我去,就必须是带孩子一起去!并且是要保证我的儿子在此行中受到最好的照顾,否则,就别怪我不合作!接不接受,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最终,迫于现实需要,露辛达纵然有一万个不情愿也只能答应了她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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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启程奔赴哈图萨斯,到此时,多朵公主也听说了赫梯王后的葬礼盛况。规模空前的国葬大典,由国王亲手入殓,亲王重臣抬棺,恐怕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能赚得这样的死后哀荣。可是在她品来……哼,死后哀荣,葬礼办得再大再好又有什么用呢?该失去的已经失去了,是任凭再多不甘心都不可能重新找回来。想到那个曾经在她生命中留下过痕迹的王子,如今的赫梯王·穆尔西利斯二世,原来……也会轮到你去品尝这种滋味吗?最在乎的,往往也注定是得不到的,或许……这就是宿命!
二度走进哈图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