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选择往往都很得不偿失,”九方梦叹气,“比如莫瑜,比如我,比如皇上。”
“我知道。”他一直都知道那样是不智的,对他为自己规划好的人生一点好处都没有,所以他一直坚持着让自己只看向一个目标和方向,然后一步一步坚定地向着那里走去。
他曾经以为他的心意永远都不会改变,却不想他会在半途遇上九方梦,是她触动了他的心灵,他从期待得到她的感情而去试图转变自己成为她所欣赏的那种人,到现在他隐隐约约可以理解这些总是感情用事的人的思想。
“可是我突然就很羡慕你们,羡慕你们可以被感情所左右,羡慕你们可以活得那么不理智。”莫煜笑了笑,“又或者,其实我只是不想让你再用那种鄙夷的目光看着我。”
“我有么?”
“没有么?”
九方梦笑出声来,她的脸上还带着泪痕,这笑脸看起来无比滑稽,她知道自己有,曾经她很鄙夷莫煜的为人,轻蔑他的功利。
“你变了。”
莫煜知道他变了,他是因为九方梦而开始改变的,他不知道这种变化的结果是好还是坏,至少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活得像一个鲜活的人,他也可以偶尔让自己任性一点点,不再只有谋算和功利。
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我不想在这个时候登基也还是有我的考虑的。”莫煜坦然道,“现在情况未明,若是我在这个时候急着登基,所有人都会怀疑皇上中毒之事是我做的,那样我就算是坐上了皇位,也会被人说成轼君篡位,这可不是我想要的。”
“原来你还是没变。”九方梦轻轻笑着摇头,她的语气忽然变得阴沉,“那个下毒的人查到了么?”
“还在查,那人藏得太深了,皇上暗中调查了两年都没查到,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让我们查到。”莫煜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一国之君被人下毒却始终找不出凶手是谁,这对他来说很不利。因为莫涯如果死了,得到最大利益的人就是他,所有人都会把矛头指向他。居心叵测之人则会把这当作攻击他的利器,煽动朝臣引得大玄朝廷动荡不安。
“这个人,我一定要查出来。”莫煜站起来,对九方梦道,“我去处理奏折,你去陪着皇上吧,但是自己也要注意休息,若是连你都累倒了,我就更麻烦了。
他转身离开,才走两步忽然又停住脚道,“犬戎的使臣今天已经离开帝都回犬戎了,熙国的使臣在三天后会离开。”
九方梦沉默不语,转身推开莫涯寝殿的门,正在莫涯床边守着的卫海一看见她进来,立刻给寝殿里的太监和宫女都使了个眼色,然后带着他们全都退了出去,并关上了寝殿的门。
九方梦走到莫涯的床边,她低头去看莫涯沉睡的脸,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仔细地打量这张脸。
虽然已年过不惑,但这张脸却依旧英俊,那飞扬的眼角还能看出昔日那fēng_liú肆意的痕迹。
九方梦伸出右手,用拇指去拭莫涯左眼角那颗黑色的泪痣,她叹息,这颗痣生得漂亮,却也生得真不好。
相书上说有此痣之人一生流水,半世飘蓬,孤星入命,今生今世注定为爱所苦,被情所困。
她俯下身,轻轻吻在莫涯的唇上,她只能对慕青峰食言了,她不能离开玄国。
***
一连三天,九方梦都守在莫涯的床边没有合过眼,每天看着丹青来为莫涯施针,她就痛恨自己不会医术,从前她除了对剑术痴迷之外,其它什么也不肯学,到了现在她却无比后悔。
“他这样能够撑多久?”她问丹青。
“他现在全靠药物维持,用老参吊着命,若是他再不醒来进食的话,只怕就算毒没有完全侵蚀他的六腑,他也撑不到一个月。”丹青摇头。
“若是我母亲在,是不是就能治好他?”九方梦木然着一张脸问。
“也许。”丹青回答,可是慕雪瑟不在。
“我恨她。”九方梦的整张脸忽然变得狰狞起来,“我从来没有这么恨过她!”
在慕雪瑟离开她的十四年里,她虽然责怪过她,却从来没有恨过她。就算是她身中无法可解的尸蛊时,她也没有恨慕雪瑟为什么不在她的身边。
可是现在,她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脸色苍白的莫涯,她忽然就无比痛恨慕雪瑟,痛恨她为什么这个时候不在。为什么深爱着她二十年的男人最需要她的治疗和帮助的时候,她却音讯全无。
她第一次这么恨自己的母亲,恨她的无情,恨她的残忍,恨她的杳无音讯。
她想,若是慕雪瑟在,一定能有办法治好莫涯,一定能让他醒来。
可是慕雪瑟不在,她只能无能为力地坐在床边看着莫涯一日比一日更加憔悴。
“小姐她一定有她自己的原因。”丹青叹息,“小小姐,你别恨她,她一定有她的不得已。”
九方梦沉默不语。
这三天里,整个皇宫的气氛都处在紧张当中,云妃和蒋贤妃带着人全面搜宫,几乎要将整个皇宫给翻过来,就是为了调查出给莫涯下毒之人。
查到最后,却一无所获,当云妃和蒋贤妃在莫涯的寝殿里向莫煜一一禀报调查结果的时候。
一直守在莫涯床边一动不动的九方梦在安静地听完蒋贤妃和云妃所有的禀报之后,忽然看向云妃和蒋贤妃,开口道,“不是还有两处地方没查么?”
蒋贤妃和云妃都是一怔,莫煜却是立刻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