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要去找“谢公子”,颜珞瑛一下子来了精神,也不管天寒地冷,提着裙角一路小跑,留下一串甚是愉悦的脚印。
空气中还余有银铃,在颜九娘看来,这可是谢公子第一次托自己办事,自然要办得漂亮,更何况要对付的人还是颜七娘,要知道,自小到大颜珞瑛可没少羡慕颜七娘的亲事,刺史家的媳妇,多高贵啊。
能亲手毁了它,颜珞瑛怎能不兴奋。
撇撇嘴,也是一脸的幸灾乐祸。
浑然没有身为妹妹要替姐姐担忧的觉悟,当然,若是她真的担忧,说不得,颜七娘又该谨慎她的小心思了。
…………
丝竹管弦,余音绕梁,谢安侧卧于竹塌,手指有节奏的敲击身侧,目光慵懒,另一手把玩着白瓷杯,偶尔抿一口清酒,说不出的惬意。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话音未落,旁边就有人出声,“谢兄这么说不妥当吧,身前人,身前事,身前景,可都当不得‘忧思’二字”。
“哦?王兄有何高见?”谢安饶有兴致地看向说话之人,正是一直未曾现身的另一主人公“王四郎”。
只见王四郎端坐案前,面前放着一把古琴,显然,方才的娓娓之音出自他手,此刻听了谢安的感慨,琴声便跟着断了。
须臾,铮铮琴音复有响起,
“暗水天青,痴望飘雪片片;
琴声摇曳,闲看梅花点点”。
“王兄好文采!”
谢安拍手叫好,王四郎的词虽直白,但明显是即兴创作,短短时间,能有如此句子,也该给个好评。
如此想着,谢安一脸钦佩,赞叹不已。
王四郎摇头,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见一小厮匆匆而过,不知跟谢安说了些什么,只见谢安双眼猛然发亮,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却变成“可是有了结果?”
王四郎问的突兀,谢安却明白他的意思。
也不矫情,双手抱拳道,“同喜同喜”!
“那可真是同喜了!”
王谢两人心有灵犀,相互恭喜,却不点破,只因不远处已有绰绰人影,颜珞瑛终于到了。
颜珞瑛看见谢安的时候,自然也发现了一旁的王四郎,着实愣了一番,毕竟,她刚刚插了一脚,毁了他与颜七娘的婚事,这会见了正主,不免有些心虚。
不过呆愣过后却是深深的佩服与崇拜,当然,是对着谢安的,在她看来,自己虽是替谢安办事,但谢安对付颜七娘,也是因为自己。这会见谢安不仅对付了颜七娘,还依旧与王四郎相处如此愉快,情绪不外漏,这才是真正做大事的人。
也不怪她这么想,毕竟,方才王四郎欢喜的表情不做伪。
所以,呆愣过后,颜珞瑛便是一脸胜利姿态,“见过王公子!”
行礼只对着王四郎,不对谢安。在颜珞瑛看来,“谢公子”是自家人,自然不需要同他人一般见礼,甚至,在向王四郎见礼过后,她便自然而然的到了谢安榻前,没有丝毫的扭捏与停顿。
唯一被她忽略的,大概就是她低头时王谢二人那闪烁的眼神,当然,若她还有眼力能发现两人的不对,那事情的发展轨迹便又是另一条道路了。
问题是,满心欢喜的颜珞瑛,她能发现吗?
“两位公子好雅兴,可惜九娘才疏学浅,不然也该为两位公子助兴一番”。
“哪里的话!”
谢安皱眉,一脸正色,“九小姐带了的消息便是最好的助兴了”。
颜珞瑛微愣。诧异的看了眼谢安,又不着痕迹瞥了眼王四郎,诧异于谢安的明目张胆,惊讶于王四郎的无动于衷。她不相信,谢安已说的如此明显,王四郎能不知道他话中的意思。
不过不解的神情只维持了一瞬,便转为正常,只是那双望向谢安的眸子越发的**。与王四郎交好是一回事,但敢于在其面前直接提起此事,哪能没有依仗。
于他人面前提不顺之事,却令他人没有丝毫反抗,这不仅是做大事的人了,是枭雄。
这一刻的谢安,在颜珞瑛眼中便是枭雄。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但反过来一想,哪个美人又能不为英雄折服。此刻的颜珞瑛便是如此,眼里心里看到的,只有愈发高大伟岸的谢安。
至于王四郎,却是早被她抛到九宵云后。虽是如此,颜珞瑛内心深处却还有一丝隐藏极深的兴奋。“从小到大都被众人羡慕崇拜的王四郎,也不过如是,比不过我家谢郎分毫”。
颜珞瑛笑得开心,王四郎笑得开心,谢安更是笑得开心。三人因同一事开心,却是因了不同原因,个中巨细,大概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却说颜七娘因一时郁气,狂奔而去后,终于筋疲力尽,喘息停下。
“呵呵……”
毫无征兆的,颜七娘摇头失笑,越笑越大声,整个人都透着癫狂,全然不复往日沉稳。
“我错了”。
笑过之后,颜七娘突然开口,仿佛是对着空气感慨,但身后抖落的飘雪却昭示着,此刻的颜七娘并不孤独。
也不回头,仿佛知道身后之人会是最好的倾听者,颜七娘兀自开口,“我错了,错在了太过自信,也太过相信他人;我错了,错在看错世事,本以为安于现状便能求得安稳,却忘了这世间最不缺的,便是人事;我错了,错在……未曾信你……”
最后一句话,颜七娘回头,可黑影却在她脸上看不到丝毫伤心与悔恨,有的,只有平静,宛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