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灯灭,其实何尝不是人死情灭。
如是左家这几代与左无舟相熟的人都已没了,左无舟就是情感再充沛,也绝无可能把左家视之为家了。
一名武圣的寿元千年之久,已够世家传承几十代人了……
感情再好,也会淡薄下去。
左无舟一心修炼,待往后,也不会有多少心力来照顾左家。与其等感情淡薄时再处理,倒不如现下就先把东西给了左家。
不知是否一代人同出左无舟和无夕两个天才的关系,左家往下数的第三四五代(左一斗既然还在,无舟就是第二代),都没有天资尤其好的。
左无尚本还希望自家的儿孙有一些天资好的,能跟左无舟一道修炼,可惜没有一一很显然。左无尚不知他的二弟走的是多么血腥的道路。
一言概之,有左无舟交给左家的庞大资源,纵是没有天资过人者。凭丹药等,往下几代人诞生几个武帝,还是有可能的。
一名武帝的寿元,大约是五百余,在法魂界,足以保障一个家族了。是以,左无舟暂不去想左家的问题了。
小寒已过,大寒将至。
不知不觉,左无舟已返回一月有余了。
“二哥,娘前些日子本来就快要熬不过去了。权是你回来,也令娘重新振作一些。我担心娘过不了这个冬天。”无晚忧心:“今年冬天,太冷了。”
从娘温暖如春的屋里出来,一家四兄妹便神色沉郁。无晚一言道出各人心底的慌张。
过几天,就是大寒了。
“老二(二哥)!”左无尚和无夕看往左无舟,心里期盼看似无所不能的左无舟能有办法。
“生死有命,我已经无法了。”左无舟仰天,眼泛红:“想这许多。不如尽孝,多陪陪爹娘。”
“爹怎么办。”无晚敦厚的脸膛上有一丝紧张:“二哥,你这一次回来,怕也住不了多久。”
“爹不要紧,爹少则有十余二十年之寿。”左无舟颌首,徐徐道:“届时,不论我身在何处。都会回来。”
风俗极重送终。风俗就是父母若过世,儿女需赶回来送终,否则便是不孝。
每一位老人,儿女送终是头等大事,若然儿女不全来,必是死不得安宁。当日左一斗打得左无舟野狗般的乱蹿,正是这缘故。
若然送终时未能赶回,就需守孝以安父母之心。但守孝必须要双亲都过世才可,否则便是诅咒了。
阻人送终,等若是杀父杀母之血仇。纵是皇帝,也不敢阻人送终。
正因这风俗,自古文人曰:父母在,不远游。
小孝守三年,大孝守九年。
无晚担心的,正是左无舟未来不能及时赶回来。令二老走都走得不安宁。
有左无舟一言做承诺,无晚顿也就放下心来。
一行四兄妹,漫步在霜松林下,各自相视而笑。左无尚摸摸苍老的灰发和脸,长叹:“我倒有些羡慕你们了,也不知无舟无夕你们这一去,再回来,我是否还活着。”
左无舟和无夕心酸不已,亲人一别。便是天人永隔,这等事在魂修士之间。未必就鲜见。
大哥无尚年近百岁,也是时日无多了。如不是靠丹药延长过六十年的寿元,怕也是真等不到他们回来。
魂修士动辄数百年之寿,而寻常平民,纵是延寿,不过是六十载。魂修之途,必然要承载丧失亲友之痛。
这许是魂修之途中的必然取舍,可这等取舍,委实也太悲太痛了。君不见,左无舟三兄妹与大哥无尚站在一道,纯从容颜来看,大哥无尚倒更像是他们的长辈。
修为越高,越是迟缓衰老。
左无尚豁达一笑:“莫难过。莫难过。就像无舟说的,生老病死,本就寻常。我左无尚当年没死,活到今天,就已经是赚大了。”
“我知道你们魂修士不一样,不管有什么不一样,断断不可生份了手足情。”左无尚牵住三人的手捏在一道,笑:“你们三个,往后要互相照应互相扶持。”
“敢不听话,我可是你们的大哥,信不信我揍你们。”左无尚笑。
这句话,却是幼年时左无尚教毛弟妹的话语。
左无舟挠头笑:“大哥,我可记得,你以前把我惨了,就是那次我带小妹去河里。那时,你可真揍了我,这时节,你可不是我的对手喽。”
四兄妹哈哈放声大笑。
笑声在寒风中,油然萌生一丝暖意,不胜融洽。
送大哥回屋,无夕自去修炼。
左无舟言辞数动,无晚就笑了:“二哥,你放心,乖屁边有我和素是你,人在外动。村敌不少要毋沁
“你倒自信了。”左无舟失笑。
“那是自然,你是我二哥,你替我撑腰,想不自信都难。”无晚和二哥并肩而行,想起那一次从沙相逃来,顿笑道:“二哥,你可还记得那次逃离沙相国,你杀了敌人。把那把刀给了我,要我保护家人。”
左无舟按住无晚的脑袋,会意笑:“当然记得,那时节可真不容易,亏得有七哥。”
“那把刀,我还留着。”无晚得意。
领了左无舟入屋,无晚从厅中刀架上,取下那把曾记录手足之情的刀!
刀身,依然光亮锋利,惟有那斑斑血迹,似表明这把刀从来都不是摆设,也曾斩下敌人的首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