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极是轻蔑了,于锐顿时跳了起来:“有何不可!”
皇帝皱起了眉头:“于卿!”随即有些不悦地看了沈数一眼,“四皇弟,不可妄言。于卿若拿了他的指挥使来做彩头,你要拿什么出来才能与他相抵?真是胡闹!”
沈数笑道:“其实臣弟也有东西可抵的,譬如说,臣弟的郡王府。不过,既然皇上不许,那就算了吧。说起来,于指挥使若是输了,这金吾卫指挥使他即便不让出来,也坐不稳当了,何苦呢。就当臣弟拳脚上不如他就是了。”
他这一番话,说是认输,其实分明是狂傲。于锐只觉得一股子火气直冲到头顶,当即大声道:“我赌了!”拿郡王府来赌一个金吾卫指挥使,其实也算得上相当了。
安郡王府虽然修缮的时候被偷工减料了,但也值得几万两银子。更何况那是沈数的脸面,若是被人赢了去,朝中自然不会再给他重建一座,到时候堂堂的郡王连个正经王府都没有,其实就像不穿衣裳上街一样了。
于锐想到倘若将这郡王府赢过来的结果,就觉得一阵兴奋。他觉得沈数这样进进退退的,其实是根本不敢跟他比的。沈数就是觉得他不敢拿自己的前程来赌,所以才说这样的风凉话。若是他今天不赌,就会被人视为不敢,到时候在金吾卫里也免不了总被人背后指点。反过来,如果他赢了沈数,那么今日沈数在射猎上出的风头就会被尽数抹去,不单他将来总领十二卫别人无话可说,还能用那座郡王府让所有人都记得他今日的风光!
皇帝的眉头皱着,仿佛很不愿意的样子:“于卿,此事不可玩笑。如今当着这许多人,万一你——朕看还是算了吧。”
于锐觉得一口气哽得难受,皇帝这是不相信他能胜过沈数?若是今日他不赌这一局,以后京城里怕不都要说他于锐不如安郡王了。
“请皇上准许,臣必要与安郡王再比一局!”于锐单膝跪地,对皇帝抱拳,“若臣败,则立刻离开金吾卫。若是安郡王败,臣也不敢要郡王府,只要安郡王亲口承认技不如人就是了!”
他这是以退为进。果然沈数立刻道:“本王难道输不起不成?你若胜了,郡王府从此就改姓于了!”他说完之后,眉宇间却又掠过一丝不确定的神色,仿佛有点后悔方才冲口而出的话。
于锐陡然间心里就踏实了,胸膛挺得更高,大声道:“安郡王既然如此说,我们击掌为誓!”
沈数眉毛微微皱了皱,犹豫了一下,但于锐已经伸出了手掌,于是他终于也伸出手来,与于锐相击了一下。
皇帝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朕在这里,太后和皇后也在,还有众官员们都可为证。来人,给于卿和安郡王让出空地来。”
狩猎过后还要比拳脚,一众女眷们都有些兴致勃勃。但有几个人却心神不定起来。
于阁老夫人就觉得心里有点不安。她是知道于阁老对于锐抱了多大期望的,偏偏今日于阁老因年老未曾随驾,否则,阁老夫人觉得他一定会阻止的,毕竟于锐这个赌注,赌的不仅是他自己的前程,也是于家的利益。但皇帝在场,自然没有她一个女人家说话的份儿,她只能转头低声问自己的儿媳:“你看八郎有几成把握?我觉得——安郡王能射虎,这……”
于三少奶奶别的不行,于武学上却还是懂一些的,便道:“弓马娴熟,未必拳脚就好。安郡王的箭法是极好的了,定然在西北苦练过。不过八郎天生神力,若近身相搏,却是占了便宜的。”
这番话说得中肯,阁老夫人松了口气,连太后和皇后也都放松了些。可一边的崔夫人就紧张了起来。万一沈数把郡王府都输了,日后就成了京城里的笑柄。看刚才皇帝的态度,显然是想帮着于锐的,若是沈数败了,这郡王府肯定是保不住的,那他们崔家把女儿嫁到哪里去?岂不也一样要被人所笑吗?
崔夫人心里乱糟糟的,忽然发觉自己的衣襟被小女儿紧紧抓着,崔幼婉目光紧盯着前方,一脸紧张。倒是崔秀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发直。
崔秀婉的模样,桃华也注意到了。昨天她就觉得崔秀婉哪里有点不对劲,今儿在这里坐了一上午,她已经发现崔秀婉悄悄地吃了十几颗腌梅。
既是太后观猎,自然少不了要备上茶点。崔夫人母女总是安郡王的岳家,面前的东西虽不如皇后和太后,也有四样点心四样干鲜果品,其中有一样名为金乳酥,乃是加入牛乳制成,位份低的嫔妃和命妇们都分不到呢。
然而这东西有个毛病,就是冷了之后有股子奶腥味。这味儿若是喜欢吃的人自然不觉得,若是不爱吃的,就会觉得有些膻腥了。桃华看见崔夫人拿了两块分给两个女儿,显然这东西应该是姐妹两个都喜欢的。然而崔秀婉接过去之后,只用帕子托着往唇边凑凑做了个样子,就趁着崔夫人转头的工夫,飞快地塞给了身边的丫鬟。不仅如此,她脸上还露出过一种厌恶的表情,之后就立刻连吃了几枚腌果。那腌果的味儿桃华闻得出来,是腌梅。而席上的干鲜果品中,并没有准备腌梅。
出来随驾,还要自带腌梅。对平日里爱吃的点心避之唯恐不及,似乎还有恶心欲呕的反应。这些综合在一起,只能让桃华想到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