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水县县令张佶即刻高声响应。一场突如其来、打得人们措手不及的雨灾,应对之策在众官员们的感慨中,渐渐地被西州长史排出了眉目。苏殷给众人分析了黔州来年的问题:今年的开荒补种,黔州府库已经颗粒无存,局面让人提着心始终放不下,因而力保今年都濡、洋水两县的收成至关重要。因为来年,这两县的收成既要保一州之生计、又保预留出明春的粮种。她分析说,一年来黔州人口未增、只是土地增了一倍,试想以往年八成的产粮要对付过这一年,只须多备出一倍粮种即可,也没有多难。但是,这两县再也不能出现什么差池了!谁能保证今年后面的日子不再下雨?众人皆以为然,又听她说,“按着刺史大人的意思,要上表长安,给在大雨中力保粮产的都濡、洋水两县升为中县。”长史说,不过淤了盐井的澎水县……对不起了,就由上县降为中县!长史说罢去看张佶,张大人虽然感到了突然,但再细想想,也就接受了。从上县至中县,那么他的品阶也就由从六品上阶、降至了正七品上阶,与由下县升上来的洋水县持平了,降了两阶。苏殷对众人说,在座的虽然大多数没有受到什么苛责、也无降职之忧,但回去后都好好想一想,你那些石渠,是不是立即着手,在六县都水使李引大人的指导下改造排洪设施?人们以为西州来的女长史大概要回去拟写奏章了,后来才发现事情还不算完。她吩咐衙役、速去澎水县盐井上,把原武隆渡口的津丞——马洇捉拿归案。同时要捉拿到案的,还有上次在澎水县、石城县水渠贯通中、因为无理取闹而被西州女护卫们射伤的澎水县民役。张佶内心的惊骇无与伦比!他意识到自己的危机尚没有最终过去。随着马洇的到案,对自己的考验才真正开始了。他有些猜不透,这位自从一见面、就温和少强的西州女长史,只是陪着刺史夫人栽栽桕树、算算民役们的津补帐目、拎了花锄上山、督促一下锄地保墒的西州女长史,因何忽然变得这样强势。她把搞得连刺史在内都焦头烂额、官场众人心内惶惶的黔州雨灾,只用两天的功夫便分拨得干净利整,升的升、降的降、奖的奖、罚的罚,今年、明年都有了个筹划。可刺史大人先拿出来的、她写的奏章上,表明她曾经是拿定了主意、要把自己一罢到底了事的。刺史和西州大都督一直在“重病”之中,而前厅的案情已经见了分晓。那位被女护卫们在大腿上射过了一弩的澎水县民役,自从负伤之后,庸役也不能出、县里也不闻不问,一直为自己没有得到一文大钱的津补感到委屈。此时,当着西州女长史、和黔州几乎全部的县级以上官员们,只是被黔州府凶神恶煞般的衙役狠打了三杖下去,他便什么都招认了。对他这个层次的喽啰来说,幕后指使他的武隆渡津丞马洇,已经是难得一见的大官员了。他供道:上一次在水渠贯通中纵民搅扰、放水冲毁工地,都是马洇的主意,不幸的是,马洇随后就罢了津丞之职,应给他的好处一样也没有兑现。马洇对民役的指证供认不讳,都是他干的。苏殷再问他身后有无主谋时,县令张佶恶狠狠、脸色苍白地暗示马洇,有些话不说是没有事的。马洇像抽了脊梁,说他只是怀恨在心,故意使坏。至于他因为什么事情怀恨在心,苏殷就不再深究。但在黔州众官员们看来,大概一下子都想到了因为复验刘端锐一案、刺史高审行以渎职之失、罢去他县令之职的事了。接下来的事情连张佶都不清楚了,因为苏殷再问马洇,“盐井被淤十四眼,马洇你就没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么?”苏殷按着高峻的话说,“她”已现场看过,澎水县的石渠也有人砸过了,而且所砸开的位置就是为了把山洪引到盐井的方向去。这也就说明了,为什么所处位置更为低洼的那片桕树林,能够挡住冲击下来的泥沙,而洪水却从另一面冲下来了。张佶知道,李引在大雨前建议过:在石渠的恰当位置砸开泄洪口,把雨水引到山谷中去。当时他顶着未办、而是跑到黔州刺史府来请刺史大人的示下。马洇没有替自己辩解,也承认了。因为他亲自上手,挥动着大锤砸那些石渠时,盐井上有人看到的,没有人问他,因为都水使李大人刚刚走。但对于眼睛盯到他身上的西州长史来说,是不难找到几个证人的。张佶真没有吩咐他做这件事。而此时此刻,张大人也真没有落井下石地责问他,看起来也不怕马洇在此事上反咬一口,清者自清。马洇说,这又是因为怨恨,因为刺史大人把他再次到手的津丞之职撤掉了。苏殷道,“你若非因为怨恨、私自去都濡县半夜开闸放水,又怎么会失了津丞之职?”苏长史对众人道,她因为举荐马洇失误,间接地造成了此次盐井被淤废的结局,那么她一定要上奏长安,自请降职。而马洇,心胸狭隘、因私泻忿、数次破坏黔州抗旱引水设施,按律流放三千里,即刻起发配岭南道——崖州,六年不得回。一件搅动黔州官场的大事,终于尘埃落定,虽然抗旱一事的结局有些惨淡,但按着西州长史所说,结果尚不算最惨。而且她也为下一步的行动排出了计划,除了马洇之外,有少数官员略微失意、连那个被捉拿到案的民役都没怎么追究,多数人有惊无险,立意要好好地将功补过。李引的职位保住了,都濡县升到了中县,那么他也该再升两级,只不过李引的身上还有“六县都水使”之职,下一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