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住在刺史府的后宅里,白天时就与丫环到各县里、去检查保水保墒的进展,因为引水的工程只完成了一半,另一半仍在进行——李引要接着砌筑石渠,将水引到石城县和信宁县去。
另外,按着当初崔夫人的提议,台州和杭州抗旱的捐赠都归她一手管理,各县引水工程所用民役的补贴钱数报上来之后,都要她一项项地审核后发放。
她算着,等出远门的两个人回来,工程也几乎到了尾声,那么她也就可以回西州去了。
丫环最爱去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都濡县,因为引水工程进展顺利,李引大人已经不必日夜守在工地上,他偶尔便回都濡县去处置一些政务、再回家去照料一下。
另外一个地方,就是李大人所在的工地。因为那些水渠是不断往前延伸的,所以李引每天所在的位置也不停地变化。苏殷早看出了丫环的心思,于是,李引的石渠修到了哪个县,苏长史偶尔就提议、带着她去哪个县巡察。
这么一来,丫环与苏殷慢慢地熟络起来,晚上时她就陪着苏殷住在刺史府的后宅,和苏殷讲起崔夫人的两次遇险,以及李引大人如何力挽狂澜、解救夫人于危难的经过。
苏殷也就大概明白李大人发迹的其中一个原因了,而另一个原因当然就是缘于他的能力。黔州抗旱的经过都被苏殷看在了眼里,李引的筹划能力和头脑的灵活,连苏殷也认可。
她认为,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正如高审行当众所说的、李引大人“一个都水使的职位是不够的!”李引一定会再度飞升。
因为苏殷知道,黔州的现任长史已经到了致仕的年纪,他不久就该告老还乡,这对于同时得到刺史、刺史夫人看好的李引来说,一定是个稳把稳的机会。
她认为自己和丽容大老远地由西州来到黔州,不久的将来,就可以体面地回去了。
但是事情远远没有她想的那样简单,因为她和丫环几乎都发现,高审行对李引的态度忽然起了截然不同的变化。刺史不但是在私下里对李引再没有一丝笑模样,在人前也不再一副亲热和赏识的样子。
她们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原因都在西州大都督的二夫人谢金莲飞鸽传来的那封信上面。
高审行从鸽子腿上解下那封信之后,只是因为天晚,才没有当时交给两位儿媳,但第二天他就把这茬儿忘了,晚上时就揣了竹管“密信”去了寡妇吕氏那里,然后把它丢在了吕氏的床上。
而丽容和苏殷哪里想到要与刺史去问!丽容第二天看到鸽笼中的鸽子又一只不少时,只是与苏姐姐抱怨了一句,“总归不如信差妥当,信指不定让它丢在哪里了,好在它自己没丢!”
好在信里也没有什么军国大事,此事不了了之。
但在高审行天亮前匆匆走后,吕氏在收拾床褥的时候就看到了那支竹管。它只有寸来长短,中间缠着一截儿红丝线、一端的口儿还封了蜡。
吕氏十分好奇,知道这绝不是自己家原有的东西,多半就是刺史夜里遗落的。
她有蜡,不发愁看完里面的秘密之后再做回原来的样子,于是她抠卷成一卷儿的信挑了出来。
信展开后只有吕氏的半只巴掌大,先对折了两次,然后卷起来的,字迹没什么特点,但写得很清楚认真,密密麻麻地有个红豆大小,好像出自一位女子之手。
信中说:“家中人都好,峻每天去牧场,柳姐姐和樊莺常到村中看她以前那些姐妹,只是有些大手大脚的往外许钱,我也不敢说。婉清常去织绫场,崔嫣弹琴。高雄高壮会走了,已经能扶着凳子绕圈儿。东、西两个村子又开建了,看得出街道很宽敞。陈赡把他的妻子吕氏接回来后,已安顿吕氏在蚕事房做工,她还在家**奉了两个神位:一个供的是李引听说是个县令,另一个你们绝猜不到,是婆婆。最后盼着你们抗旱平安归来,切切。谢金莲。”
吕氏看得云遮雾罩,许多人的名字都不认得,但她认得三个:陈赡、吕氏、李引。
首先,寡妇吕氏知道高审行重回自己身边,就与这个吕氏的失踪有关,不然高刺史多半不会再瞧她一眼。
原来她已和陈赡在一起了,陈赡发配去了西州,那她一定就在西州。而且陈赡这个刑徒曾经回来过,而且那个吕氏的离开八成离不开县令李引、与写信人所说“婆婆”的帮助有关,不然吕氏凭什么供这两人的神位?
吕氏就能想这么多,她看出写信人是女子,但信中的“婆婆”有两个含义。吕氏也想不出这人因何把信写给高审行透露吕氏的消息。但这已经足够让她的心嘣嘣乱跳了——因为高刺史肯定还没看过这封信。
吕氏并不了解西州与高刺史的渊缘,因为刺史不大可能对她这个露水姻缘的人说起这些,更不大可能拿西州来对她吹嘘。而马洇也不会对她说起这些,马洇的注意力全在刺史身上呢。
但寡妇吕氏知道,一定尽量不能让高刺史得知陈赡妻子的去向。
可这件事情要怎么办才好呢?她一个寡妇能与谁商量这种事?很快的,她就再想起了马洇。
马县令被刺史罢职之后去了澎水县的消息,吕氏是知道的,本来她不打算再与马洇联络,一个白丁进不了她的眼睛。
但是吕氏听说马大人又复起了,做起了武隆渡上的津丞。
相比高刺史来说,能与马津丞再保持长久的联络和倚靠、可能性总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