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如也看出高峻这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但是她们这样做真的可以吗?那些西州六曹递交上来的请示,总要别驾签了名,才好拿回去用印、生效的。
“柴米油盐之外的事当然不必你们操心,”高峻说着,提笔刷刷刷地写了自己的名字,对柳玉如和苏殷说道,“你们要学得一模一样,便可帮我了!”
两人一看,这字,完全不是一种风格。
但她们两人立意不在这事上让对方比下去,当时端详、描摩、互相比对,一遍一遍地写下来。但总是写着写着就规矩起来,有时字的个头儿和姿势像了,但神韵总有欠缺。
柳玉如最后狠狠心,抱着破罐儿破摔的气势写出来,苏殷拍手道,“妹妹,这就七分像了!你是怎么写出来的?”
柳玉如担心这么长久下去,自己的字就让他拐带坏了,见苏殷相问,便实言相告,“无它,只要吃透了‘忘我’两字即可!”
苏殷听了,就想像着自己是高峻,想着他的性格,以及在握着笔时是什么心情,再写出来时果然就有八分象了。
柳玉如说,“就看你了姐姐,以后我们看过了公函先打腹稿,等他回来时念给他听、他点头了再誊写上去。”
于是,西州再送来的信函,就不往柳中牧场议事厅送了,而是直接送到旧村苏氏的院子里去,因为那里现在也算高大人的家了。
这样,高峻家中的人也忙碌起来。丽容一天不见苏殷,第二天总会从新村过来;李婉清自从织绫机一响起之后,几乎每天必到旧村,先到蚕事房去看看,再到缫丝房和织绫场去看看,然后到苏殷这里来。
而自从接了高峻的委派,柳玉如几乎天天到苏氏的院子里来,有时是樊莺陪着,有时是思晴,有时崔嫣也来。
某一天赶上人多时,苏氏的院子里就凑足六、七个人,在那里研究“大事”。高白的两位夫人菊儿、雪莲有时也插上两句。
以往每天必会赶回新村家里来的,有柳玉如、樊莺、思晴、崔嫣。而谢金莲、李婉清、丽容有时就宿在旧村苏殷的院子里。
平时一到晚上时,柳玉如常常把她和苏氏在旧村收到的西州文函,从头一份份地回忆给他听,再把她们讨论的处置方法从头一份份讲出来让高峻评判。那些文案都留在了旧村苏氏那里,但她讲出来时一份都不会差。
十月十五这天晚上,高峻回来后,十分罕见的发现所有的人都在,连苏殷也来了。她们说到了两件大事,首先一个就是,长安委派到西州的一位高品级的官员即将到任了。
高峻在牧场中忙了一整天,本以为她们说的又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
这样的话他只要听一听,点点头事情就算定下了,然后第二天她们再到旧村去誊写处置意见,模仿上他的签名送走。因而他每每吃过饭、再和这些在家的女人们说说话,就去休息了。
这次一听从长安直接委派下人来出任西州的要员,当然是大事了。
“是谁啊?什么人,到西州任何职?”高峻问道。
丽容嘴快,“叫刘敦行,是到西州任司马的。”
贞观十七年时,西州原来的几位大员:都督郭孝恪、别驾王达、长史赵珍、司马莫贺,这四个人此时已经都不在西州了。
郭孝恪做了安西都护府大都护,而王达先贬后降、再到庭州任了别驾,赵珍原来调去了焉耆,现在又与郭孝恪在一起了,随后郭孝恪又将莫贺派去康里城一带主持政务。
这个将要到任的刘敦行,就是来接替莫贺出任西州司马的,但高峻不知他什么来路。
苏殷郑重地从一只扁扁的牛皮包儿里掏出一份公函,高峻道,“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往家中拿……万一被儿子尿了,岂不坏了大事!”
本来是一件极其郑重的事,被他一句话说的就有些不正经了,显然高峻并未将这件事看得多重。柳玉如说,“苏姐姐说识得此人,就说一说,好心里有个底。”
苏氏道,“这个刘敦行,原来是并州府、文水县县令……”
高峻问,“一个县令,就到西州做了司马,来头一定小不了。”
苏殷说,正是,高大人你不要小看这个县令,并州的县令与其他地方的县令是大不相同的。并州即是前隋的太原府,而高祖起兵于太原,我朝对并州是极为重视的,前两次太子兼国都是去的并州……因而并州的十三县,不是赤县就是畿县,县令均是正六品上阶。
高峻说,“这就可以理解了,西州是上州,司马一职正是从五品下,这位刘大人到西州后,正是又升了一级了!”
他看着苏氏问,“这人什么来头?”这个刘敦行默默无闻,能抓住莫贺离职的短暂时机,一步从并州跳到西州来,一般的人是做不到的。
苏殷道,“他是刘洎刘大人的次子,刘洎目前正是太子中庶子,品级是从三品,不容人小视……”
太子是未来的国君,而太子中庶子是日常与太子往来接触最为密切的官员,正该是太子的嫡系。
这个刘洎,在贞观七年就被授予为给事中,贞观十一年又担任治书侍御史,贞观十七年被授予为散骑常侍。
苏殷悄声说,“我是知道的,刘洎在十七年李承乾被废时,曾经与岑文本一起支持魏王李泰……而长孙大人支持的是现太子。”
众人都以为高峻听了这些情况,一定会神色庄重起来,哪知他伸个懒腰说,“我听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