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长安,阁老高俭不时地接到长孙无忌送过来的西州战况。长孙无忌和程知节两个人是皇帝委派留守长安的,太子去并州兼国,长安就是这两个人在主持政务,按理说长孙大人没有必要什么事都让高俭知道。
但是西州的主角是高俭的孙子——西州别驾高峻,他是高府中人,长孙无忌这样事事通知高俭,既有尊重高阁老之意,也有让阁老分担些压力的意思。
高丽的战事一开局就比去年顺利得多。辽州、建安、安市三座坚固城池纳入大唐之后,高丽防线直接退到鸭渌水以东。眼下唐军直抵乌骨城,御营扎于凤凰山上,先锋薛礼挥军在泊灼城做出渡江的姿态,李道宗在大行城,高丽虽举倾国之兵在鸭渌水东岸的白马、聊珠、乾川、筒浮、姑城一带布置防守,但这些地方没有一处具有辽州、安市那样的险要地势,形势是很乐观的。
反倒显得西州龟兹方向的战况更牵动人心。
阁老知道,长孙大人能做到这一点已经很不易了,他不但没有明确反对高峻的行动,还从雅州、凉州等地给西州筹措了一些兵马过去。
但是高峻在西州只能得胜、不能失败。万一西边失利,那么整个大唐西北部的形势便不可收拾了。阁老知道长孙大人是不会做赔本儿买卖的。西州胜了,有长孙大人锦上添花、运筹帷幄之功;西州失利,那么长孙大人也会说,没有他的支持,西州会败得更惨。
因而最担心和牵挂西州战事的,还真的是阁老高俭。
郭孝恪仿佛知道阁老心里想什么,在给长安呈送奏章之外,还有一封私信,西州五千兵马一直未曾动。
这句话很有学问,说明西州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还没有动摇根本。高俭看了之后,曾经有半个来月心里是踏实的。
但是龟兹方面的战报总是说双方在对峙、对峙,阁老又食不甘味。现在他也在赌,赌高峻成功。那么整座高府将会再一次沐浴巨大的荣耀,在他们这个档次的门第中将再也无人匹敌。
败了的话,那么他就也到西州去,给高峻收拾乱摊子。或者说,就是赔上整座高府来给高峻抵过。
贞观十九年七月乙未,京师地震,长安的宫殿、各坊都有震感,但没有房屋倒塌。七月丁卯日,灵州地震,有声如雷,压杀五十余人。高俭心惊肉跳,不知道这与西州方面的战局有没有什么感应。
阁老与长孙大人商量,就由他去灵州赈济灾民,安定民心。
长孙大人客气地说,高府一门祖孙三代,一个在西州、一个在黔州,阁老你都这么大的年纪了还为国家操劳去灵州,真是不由人不敬佩。
阁老心说,我这是不得不如此,搭上我这把老骨头。万一西州失利,希望陛下能够体察我的苦心。不知为什么,这一次阁老动了本尊,却一点都没有怪罪高峻的意思——也许是高府四平八稳的日子过得有些太久了!
于是安顿了府中之事,阁老的车驾起程去灵州。长孙大人给拨付了二十万赈灾银、仪卫森严,后边还跟了各类征集起来的工匠几百、几十辆大车拉了长安各界的捐赠,从长安开远门排出去两三里远。
阁老离京前,也对山阳镇的几位孙媳的事进行了过问,柳玉如和崔嫣有孕的消息算是个喜讯,她们不来长安居住养胎,但听说五儿媳崔氏赶过去照顾她们了,他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但他仍要老六高慎行抽时间去山阳镇看望她们一下,带些滋补品过去。
长安至灵州上千里之遥,过了渭河,二百里外是泾州,泾州刺史听说高阁老驾到,率领满城官员迎出来三十里。阁老只在泾州稍事休息,便接着上路。
泾州刺史与阁老提了一件事:太行山圣人崖深夜忽然有声如吼,当地术士占卜说,“有寇至。”阁老安慰道,“眼下大唐东、西两下都在荡寇,这是以往从未有过之壮举。不可妄传动摇人心。”
老再一次忧心忡忡起来,有寇至……是从东至、还是从西至?
从泾州出来五天后,阁老车驾抵达灵州。情况并没有报上来的那么严重,灵州城中坚固的城房都没有事,倒塌的只是民户中的普通土坯房。而且手下人报说,压死的那五十人里也有水分,连那些日子里老死的五、六人也算在灾变中了。
高俭不打算深究,亲自率人到城中抚慰,送去长安的损赠之物,赈济银也如数据分拨下去。他还指示灵州府发动工匠、民役重建家园,一时在灵州城内倒有了百废待兴的架势。
这日,有城中工匠在拆除倒塌民房时,在废墟之下挖出一块方石,上边刻有清晰的字迹,于是层层飞报阁老。
高俭到现场一看,这块方石两尺宽、半尺厚、有四五尺长,就字迹朝上摆在明面,工匠说是从这家人的西山墙底下挖出来的。
阁老上前辩认,果然字迹十分的清楚,“山有石、石有玉、玉有瑕、瑕即休。”随行的史官一字一句地把这一重大的发现记录在案,这让阁老很不舒服,但他不能制止。
有人说,也许便是这块灵异之石的缘故,灵州才有的地震,就是为着让它重现人世。那么石头上的字迹一定有着什么重大的召示了。
由现场回来后,阁老还在意会这块方石上的字迹,石头是从西山墙底下挖出来的,会不会暗指西州?高峻这一辈的名字恰好从“山”字,而这个玉字……他忽然想到了柳玉如。接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