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峻牵了炭火,挥着宝刀在山中开路而行,但树木葱笼,乱石横列,极是不好走。到辰、戌相交时分,第一座山才翻山顶。此时一轮将满未满的月亮升了上来,但总有乌云浮动,上弦下弦辩不清楚,也不知是十五之前、还是十五之后了。
不过在眼睛适应之后,山上的景物倒能大致看得见。高峻心中越发地想在他乡异地见到柳玉如和樊莺,要给她们一个惊喜。
他想像着两个女人见到自己时是个什么神态,在听说自己如今只是个白丁时又会是个什么神态。但是手下一刻不停,砍开挡在身前的乱树荆枝,慢慢地从山顶上下到了山谷里。
他一边走一边想,上一次在柳中县遇雨,他和柳玉如二人在旅店中打赌,柳玉如脱口说出“你若赢了,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时,从她热切的眼神里,高峻是能够看出她的话外之意的。
当他故意说出“你想得美!”这句话时,柳玉如眼中的光彩在一瞬间震撼的熄灭,这一切怎么会逃得过高峻的眼睛。当他赶紧说出,“你们的人和你们的东西都是我的,却来下注”这句话来补救时,她的脸上才慢慢恢复了生气。
眼下,柳玉如和樊莺在一起,高峻对她们不会有多担心,但是他急切地想见到她们。
这一次再也没有公事缠绕了,他一身轻松,有的是时间与这个有着惊人美丽的女子好好谈一谈。
他要私下谈,也许可以加上谢金莲,把所有的事情也让谢金莲知道。他要看看她们的反应、了解她们的愿望。
他弄清楚她们认为怎样才算幸福,男人不能报国,至少也要让家中人幸福才是。也许一家人从此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一里一年”的誓言犹在耳边,以后的日子还很长远。
这里是一道幽深的山谷,山谷中有一条小道在月光下泛着白光,蜿蜒着伸向远处,但却不是他要去的方向。高峻抬头看看对面另一座山,比下来时的那面山坡更为陡峭,他拉马上山,立意只信那位小哥的话,即使错了也要直着走过去。
有一道窄窄的山沟往山上去,山沟里长满了树木杂草,两边都是狰狞的乱石,炭火是上不去的,他只有从这道山沟里上去。
砍过最初的一段路之后,头顶上漫漫地开阔起来,山顶也能看见了。高峻加快了速度,现在已经是该到戌时末了,山沟里万籁俱寂,而此时月亮也被一大片乌云盖住。高峻深一脚浅一脚拉马而行,突然脚下一空身子急速坠落。
高峻突遭变故,马缰脱手,知道这是一个猎人挖好的陷阱,身子下落过程中碰到两边的土壁,慌忙狠狠踏住,延缓了身子下落的势头。
因为他不知道陷阱底下有没有什么预先插好的尖刺,慌忙之间,脚上的动作不能止住下坠,只是蹬落了散碎的土石扑簌簌地落下来,但却尽量不使自己过快地掉到阱底。
洞里一片漆黑,只有洞口露出一片圆圆的夜空,估算着这洞不会浅。高峻定下心来,他要出这个陷阱并没有多难,只要用乌刀在洞壁上挖出踏脚的小窝,两边踩着就能上去。
就算没有乌刀也难不到他,只是洞内狭窄没有跑动的余地,使他不能飞纵罢了,但两脚分别踩住两边的洞壁他一样能爬上去。
不过他有些纳闷,猎人费力挖这样一个既窄又深的陷阱是要捕获什么猎物,即使捕获了什么,以这个陷阱的空间看,猎物的体量也不会太大。再说,什么陷阱不得在阱口遮盖上一些东西以作迷惑?但是他掉下来时并没有什么东西随着落下来。
高峻用脚在地下趟了几次,洞底除了一层浮土并没其他。他抬起头往上看,忽然一根野藤子从洞口顺了下来,扫下了上头的浮土、碎石落了高峻一脸。
高峻呸呸吐着嘴里的土沫子,不知是什么人相救,“是谁?”上头却没人答话。他连忙伸手去抓那根野藤,但它忽然又被抽回去了。正在纳闷间,头上的阱口里探出来了个人脑袋,吓了高峻一跳,心想方才那根野藤大概就是他的所为。
他在底下看不清楚上边那人模糊的面目,听他问道,“你是谁?”是个中年的男声。
高峻道,“这位兄台,在下深夜赶路,不慎落下陷阱,多谢兄台搭救。”
“我说过要救你吗?”那人道,“我问你是谁,你还没有回答我呢?深更半夜的跑到这座荒山野地岭来干什么?你说了,我便考虑救不救你。”
高峻心中好笑,暗想你方才已经把野藤子垂下来了又抽上去,恐怕就是想要些好处。于是笑着说道,“不用你搭手在下也能上去,只是你不要挡在上边就可以了。”
“哦?”那人的语气倒有些奇怪,说道,“我在这里,不信你能上来。你一冒头我便一脚,看你能是不能。”
“在下身上倒是有些碎银子,你不妨碍我,就算是你救我了,银子倒是可以给你。”
那人“切”了一声,继续问,“你是谁?快说,不然大石头就丢下去了!”
如果他真这样做,那高峻就有危险了,阱底狭窄不堪,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只有被动挨打。高峻止住他道,“好吧,我不与你缠个没完,告诉你又如何,我也不求你救,你走开就是。”
那人从阱下人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的慌乱,不由得再次急问,“快说!是谁?”
“哈哈,在下姓高名峻,这回你该闪开了吧。”
他离着上边这么远,仍然听到对方倒抽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