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出征三十天后班师,安西都护府长史阿史那社尔率本部留守。
至于迁各地民众移居该地,需要些时间,马王说这是户部的事,而他像是还有什么更重要的大事,就这么急急忙忙地班师了。
在焉耆,城中百姓箪食壶浆,到城外欢迎这位曾经一手拎着一只鸽笼、每天在街上晃荡、偶尔还会替城中住户担水的镇守使。
在欢迎的人群中,马王一眼看到了丽容。
她骑着马,鞍边挂着长刀,在朝他看过来的目光里有些陌生的成分,两人分别的太久了。
他曾经严厉地、批评丽容偷改出放宫人名册的胆大行为,出讨龟兹这么久了,丽容居然没有跑过去相见,看来是被休一事还在她心里作怪。
热伊汗古丽同她在一起,这时看两个女子的装束和武器都一样,而丽容稍稍有些瘦。马王冲她招招手,丽容这才跳下马,朝他跑了过来。
当日,马王殿下在焉耆城停下来,命各州兵即刻开拔、自归本府。而他与薛礼在丽容、热伊汗古丽的引领下,到城外祭拜郭孝恪。
郭孝恪在龟兹事发当天,在龟兹城门口胸口连中两箭,被亲兵救下来时,大都护已闭息。
龟兹当地没有良医,亲兵们顾不得身后的战事,用车拉着郭大人没命地赶往康里城,在城中找郎中为郭大人起箭,然后送往焉耆都督府。
谁都知道这是无谓之劳,但亲兵们不想放弃。
他们一边哭着一边赶路,在焉耆城中,医馆的大夫摇着头说,“郭大人已有过一次血症,这次送来的又太晚了!准备后事吧。”
出城往南是淡河,沿着河往上游走,一直走到入山的河源处停下,这里青松环植,背山面河,郭大人的墓地就地此处。
西域名将就葬在这里,拢土为坟,看起来极为简陋。
因为战事吃紧、葬的匆忙,连墓碑也是一块圆木用刀劈开后竖在那里。上边写着,安西都护府大都护郭孝恪之墓。
焉耆一直是都护府的治所,只是最近才迁去龟兹城不久,郭孝恪父子情系西域,至死未离。
众人上香祭拜,默立致哀,久久不愿离开。
马王殿下的发迹与郭孝恪脱离不开干系,郭孝恪用人不疑,当时的高峻就是在他的栽培下,从一位柳中牧场的副牧监,一步步的做到了总牧监、西州别驾、大都督,直至去了兵部。
高峻在乙毗咄陆部时,正是皇帝亲征高丽的时候,来自于时任西州长史高审行、阁老高俭以及太子的压力,都堆到了郭孝恪身上。
但郭大人拒绝在后方拖高峻的后腿,并将长子待诏、次子待封一齐送到西部边境守关,确保高峻无后顾之忧。
在马王看来,正三品的郭孝恪金印紫绶,早该晋职中枢,六部之中无论做哪一部的尚书,甚至做个宰相,能力都绰绰有余。
正经应该留在西州的,恰恰是更年轻的自己。
但西部重地,不可能让两位重要官员同时调离,郭大人就这么一直耽搁下来了,从此再无合适的机会。
细想想,郭待诏一直滞留安西而得不到升任,难道不也与自己有关?
在鹞国公身份一案最最紧要的关头,郭孝恪不惜公开当年的欺君之事,将操纵侯府刑徒、冒名高府公子的所有责任,都揽到了他自己的身上去。
郭大人是封疆大吏,有着令人眼红的高官厚禄,丢官失誉的事谁都不能不考虑。郭大人能做的事,放眼官场再也找不出另一件。
知道这些往事的人,对于马王爷在龟兹的发飙,多少的也就能理解些了。
……
回到城中,直到进入亲王驿馆,丽容还是显得有些局促,因为两人从见面到现在,马王都没提让她重回长安的事。
屋中没有旁人,马王问道,“丽容,你可知错了?”
丽容道,“我、我知道错了。以往我总不知足,我笑丽蓝眼光低,我不高兴柳姐姐、樊莺、崔嫣与你好,我嫉妒谢金莲、思晴的孩子得了镶玉金锁、而我还没有孩子,别人斗狗我也撺掇着去斗,别人圈地我也掺和,我贪图武惟良和武媚娘的好处,涂改名册……”
“从长安回西州后,我气得爹要死,自己也死过,在我们去白杨河第一次夜宿的树下,我才醒悟过来了,以前睡觉都能梦到财物和荣耀,原来都不是我最想要的。”
“那你最想要什么?看在你知错的份上,本王可以给你!”
“我想要峻。”丽容鼓足了勇气说。
“曹大被父皇赐死了,死于可以让他一步登天的亲王爵位。当富贵来得如此简单、令人轻松得到别人几辈子都得不到的荣华,谁顶得住诱惑?为此不认生母、不认胞兄居然也没有多难。”
马王殿下说,其实曹大更死于在旧村东边、墓碑下一次贪小便宜的习惯。
丽容说,“嗯,我懂,贪念如网,织的越密当然网住的越多了,那块玉当然也让他网住了!在田地城,他也偷过我的红宝石指戒。”
“我听说,那晚他贪图的可不只是一枚指戒。”
“他没有得惩,我用一支金钗刺跑了他。”
“嗯!”
“但你就信了?”
“你真没我聪明,怎么骗得了我。而且我还知道,你此时此刻,仍有一件事瞒着我呢,崔夫人、甜甜和舍鸡失踪,难道你不该一见本王就说出来?”
“你、你猜到了什么?我、我可不是成心要瞒你。”
马王盯着这个七王妃紧张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