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小鲤的心头猛地颤动起来。
在她如雷似鼓的心跳声中,池小鲤的视线也随着那只手缓缓移动,掠过住着拐杖的腿,掠过银色的腰带,掠过披在身上的狐裘,掠过单薄的身板,掠过带着伤疤的脖子、下巴、熟悉的薄唇,熟悉但已经清秀了的面颊,和那双熟悉的,偶尔深沉似海,偶尔璀璨如蕴含着漫天繁星的眼眸。
“你……”池小鲤刚一开口,眼泪就翻腾而下。滚烫的眼泪滑落嘴角,苦涩至极。
眼前的人,是她念了无数遍,想了了无数遍,曾经只能在梦里看着、拥抱着的那个人。
陆承暄。
对面的人静静地看着池小鲤,而后微微地扯了扯嘴角,轻声道:“明明记得离家的时候你脸上还有些肉的,怎么现在瘦了这么多?孕妇不应该要胖一些吗?”
听着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池小鲤才终于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真的真的是陆承暄。
他没有死,他还活着。
但是,池小鲤还是缓缓抬起手来,却不是抹掉自己脸上的泪,而是朝着陆承暄的脸伸出了手。手指触碰到他的脸颊,微凉中那一点儿温热传来,似乎烫伤了她的手般,让她瑟缩了一下。
而下一刻,陆承暄主动握住了她的手。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将手里的纸搁在了一旁的案几上,用空着的手拉着池小鲤的指尖,放在了自己的脸上,然后是指腹,最后将整个手掌都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我还活着。”他低声道,“小鲤,我答应过你,我会平安回来。”
池小鲤整个手都在颤动,心里也是波涛汹涌,最后化作一声呜咽。
说实话,她嫁给陆承暄到现在,甚至,她做人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哭成这样。
眼泪哗啦啦地落下,将她整个视线完全模糊。她一只手被陆承暄按在他的脸上,只能用另一只手不停地抹,不停地抹,想让视线更清晰一些,好像模糊了那么一瞬,眼前的陆承暄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看着这样的池小鲤,陆承暄心里也是疼得有些不能呼吸了。他轻轻叹息了一声,放开了池小鲤的手,转而拄着拐杖向前走了一步,将池小鲤拥进了怀里。
熟悉的气息扑鼻而来,还有淡淡的药香。池小鲤将头埋在他胸口,到底是天塌下来也懒得管了,这一刻,她只想这么放肆地哭一场。
在这个深爱的,死而复生的男人怀里,嚎啕大哭。
这一哭,就是久久不能停,直到陆承暄红着眼哄她笑,说她若是再哭,这房间怕是得淹了。他现在可不是侯府三少爷了,可赔不起杨修景这房间修缮的钱。
池小鲤这才慢慢止住了哭,却哽咽着说:“让他自己修,谁让他骗我。”
刚刚因为陆承暄出现得太突然,而又是突然“死而复生”,池小鲤一瞬间只是被这巨大的惊喜冲昏了头,除了哭,根本不做他想。后来在他的安抚中,她的脑子渐渐转了过来。
陆承暄会出现在杨修景的新府中,明显不是意外,更不可能是巧合,明摆着就是杨修景就知道陆承暄还活着,故意藏在家里。
别人都是金屋藏娇,这杨修景倒好,金屋藏一个死而复生的人。
听见池小鲤的话,陆承暄笑了笑,抬手抚了抚她的脸,宠溺道:“你猜到了?”
“哼。”池小鲤不想理他,又不忍心不理他。这些没有他的日日夜夜,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哪怕所有的人都在跟她说,陆承暄死了,她也一再地告诉自己,陆承暄确实死了。可她的内心深处,就是对此充满了怀疑。隐隐的,似乎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她,池小鲤,你要相信,陆承暄还活着。
所以,她努力地活着,努力地笑,努力地照顾自己的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就只为了有一天,如果陆承暄能出现在她面前,她可以骄傲地跟他说:你看,我没有信错。
听着池小鲤不满中又带着复杂情绪的一声“哼”,陆承暄眼底也被歉疚和思念所覆盖。虽然池小鲤什么也没有说,但是他似乎就是懂她的心思。
“我是才回到京城的。”
屋中安静了片刻,陆承暄缓缓开口。
池小鲤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向他,用清亮的眼神等着他说。
当初,他为了让杨修景安全离开,孤身引敌,遭遇围剿,休克在冰天雪地中。之后,是成远从尸骨堆中救出了他,但两个人都身受重伤——成远胳膊摔断,而他的双腿因为长时间埋在冰雪之中,失去了知觉。
两个人没有办法和杨修景联系,因而大家都因为他们已经死了,往京中发了战报。再后来,杨修景醒来,大概是受了挚友已死的刺激,带兵直入敌军主营,一路神勇无双,拿下敌国首领。
再之后,在副将的建议下,他们趁胜追击,引兵攻入敌国王庭,大胜而归。打赢胜仗的那天,杨修景再次到了陆承暄遇难的地,四处寻找——他和池小鲤一眼,不肯相信陆承暄已经死了。
大概,对于自己在乎的人,人总是有种莫名的坚信。也就是凭着这股坚定的信念,杨修景真的找到了还活着的陆承暄和成远。
两个人重逢的那一刻,陆承暄并没有多说,但是池小鲤仍然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出来,他大概也是意外的。在冰天雪地,血流成河之中,竟然有一个这么相信自己还活着,过了这么多天,仍然不放弃寻找他。
总之,陆承暄和成远被杨修景救了回来。成远的胳膊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