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狸见王忍欣喜若狂,很是诧异,在她印象里,他很少有这么大喜大悲的时候。阿狸这时还坐在毯子上,便伸腿轻轻踢了踢他。
待王忍回头,压制不住的喜悦让他看起来整个人都在发光,可他转回头却见到自己喜欢的小姑娘双臂向后撑着,坐在毛毯上,嘴角微挑,似乎不那么喜悦的模样。
他坐到她面前,捉住她的小手,兴冲冲道:“小狸,我找到了,那个雪夜与我琴箫合奏的琴师,他就在这云门舞集中!”
阿狸从他掌心抽出手,理了理袍子,站起身:“找到个琴师,你就这般高兴?”
王忍疑惑着仰头看她:“小狸你不开心么?”
“你找到知音了,我有什么可开心的。”前一瞬还抱着她叫着心肝宝贝,山盟海誓着,转头就松开怀抱像是要飞奔出去,这种位居第二的感觉还真是很不爽快。
阿狸也不回答他,只是闷声向车外走。
裹住了她,他在背后张着自己的大氅把她包裹进怀里:“小狸你?吃醋了?”他声音低低的,似乎带着些诧异与窃喜。
王忍身材颀长,阿狸站着也只到他胸口。
她才不高兴理他,使劲踩了他一脚,作势要下车去。王忍脚上吃疼,却舍不得放开她,紧紧地又抱了抱,下巴抵在她毛茸茸的发顶,又好笑又幸福地道:“小狸一定是吃醋了,是不是?”
阿狸微微叹了口气:“不是吃醋。只是听到你们的琴箫合奏,看你为寻他而牵肠挂肚,看你因找到他而欣喜若狂。我便觉得也许和他在一起,你的人生才是闪光的。你和我在一起时,从来没有方才那么高兴。”
她在他怀里转过身,眼睛盯着他的脖子一点一点向上移。越说着,声音愈小,嘴角也耷拉了下去:“我约你出来的时候,你也总是兴致不高。”
王忍愣了愣,嘴唇一动,想说话,却听阿狸又道:“而且你引以为豪的东西,我从就欣赏不来。”江左第一的箫人,他的夫人却不通音律,太可笑了,不是么。
他看着她,心里很疼。
阿狸的目光拂过他的唇边,鼻尖,最后盯住他的双眼:“阿忍,我以后好好学习曲艺,学琴,学笛子,学箫,好不好?你想合奏的话,我可以陪你。你不喜欢集市,赌坊,马场,那我们以后就不去。我们去雅集,我陪你,好不好?虽然我现在还是一听清谈就想睡觉,你喜欢,我就愿意去学,我可以学得很好。所以……所以不要像方才那样抛开我,不要陷在琴音里不理我,不要不要我,好不好?”
不想再被抛弃,那种感觉很不好。曾经答应她不离开的人,父君,师父,醒之……全都离开了。她不想他再离开。如果祈求有用,她愿意祈求,祈求他不要离开。
她不想一个人,真的,真的很冷。
他的心被她那可怜又诚恳的目光一点一点地包裹,原来她还是有感觉的,她的心里还是有他的,他们还是心意相通的。此时此刻,王忍只觉得自己的心绪怪怪的,说不上高兴还是酸楚。
他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只有狠狠地把她揉进怀里,温柔地抚慰:“傻狸儿,一家人里要两个擅音律的做什么?又不是要开歌舞坊,天天吹吹打打的。你无聊的时候,想听的时候,我就吹给你解解闷,你嫌吵的时候,我们就玩点别的。我是喜欢吹箫,但箫不是我的人生,你才是我的人生。马场,集市,赌坊,我一点都不觉得勉强,因为是你,所以不勉强。”
“还有啊,”他宠爱地点了点她的鼻尖儿,“什么叫‘和他在一起,我的人生才是闪光的’?若是个男子,你还叫我去断袖?”
真是小傻瓜,就算不通音律,不喜清谈,她还是他喜欢的姑娘啊。
阿狸被他的戏谑逗得终于笑逐颜开:“那又有什么不可?你不是最擅‘吹箫’么?江左第一的好舌头。”她反过来揶揄他,故意把“吹箫”二字说得阴阳怪气。
“坏丫头,”王忍抬手给她一记暴栗,“都不知道你这小脑袋里天天想些什么稀奇古怪的。”
阿狸“哎呀”一声揉住额头,瞪着眼睛盯他:“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拨开她的小爪子,吻上她的额头:“想要么?我吹给你。”
他说得暧昧,她听得心跳,小脸炸红一片,却还不愿在语言上落了下风:“我身上可没有‘箫’给你王四郎吹。”
“其实还有个秘密,”咬住她白得透明的耳翼,他压低了声音道,“我不仅擅长吹箫,更习得吹花之秘法。吹娇蕊,品香玉……”
“吹花?”阿狸讶异,“怎么个吹法?”就算金殿上装腔作势,态度蛮横冷漠地对待众臣,她毕竟只是个十八岁的姑娘,闺房隐语,她还有很多不懂。
瞧她不解,王忍才有了一种胜利的得意,讳莫如深地道:“洞房那天再告诉你,”说着,长指飞舞,几下便理好阿狸的衣服,牵她下车,“走吧,再不进去,主上又不知道心里怎么想你这个做姐姐的了。”他们还未成亲,他不想她被认为是随便的姑娘。
车门打开之后,阿狸便松开王忍的手。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随便怎么撒娇示弱都可以,但人前不行,在人们面前,她必须是邪魅一笑的摄政王形象。
她若一副纤弱拂柳的模样,朝臣又有哪个会惧畏她?
云门舞集秉承是那种独坐幽篁里的清淡风。空山新雨的香气淡淡地飘在空气中,隐隐约约的,待你提鼻子仔细去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