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情形不知怎么样,顾承倒是有日子没露过面了。

他心里必然惦记,所以打法蒋钊时不常过来看看。蒋钊也不避讳,对着沈寰实话实说。

“户部和内务府都忙翻天了,皇帝老爷一句话,说要排查皇商,借此整顿吏治。底下人忖度圣意,没事也得翻腾出点事儿来。光是官员们也罢了,内廷太监也要插手,说是从前皇商都瞧着司礼监的眼色行事,这会儿既是整治,就该有自查的决心。司礼监该避讳,就派了御马监的人来。乱哄哄乌泱泱的,三爷成日答对这帮阴阳怪气的家伙,我看着也觉得心累。”

她半晌不出声,之后一语中的,“又是良泽的主意?想不到他不光能入皇帝的眼,还入得这么深。皇帝那个人,平日里连军国大事都懒得过问,忽然关心起皇商来了,真是新文……既这么说,那起子宦官有没有难为纯钧?”

说一点没有怎么可能?都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何况挨宰的全是富得流油的巨贾,谁不想从中捞上一笔,和这帮人周旋,简直得有斗不完的心眼子。

好在顾承稳得住,不急不躁,话说得体面周到。蒋钊让她放心,“三爷心里早有计较,借着这股风,陆续盘出去不少店面,安置了人,只留下最得力最信得过的几个。连带田产地契一并兑了银票。日后只要说一声走,立刻就能开拔,不必有后顾之忧。”

他越是这样,沈寰心里越是打鼓,坐下来和蒋钊仔细分析,她问他,“良泽这么闹,到底打得什么主意?眼下他是唯一知道我和纯钧关系的人,当真是要把纯钧彻底从里头摘出来,以便日后有人清算也算不到他头上去?”

蒋钊不说话,半天儿过去才缓缓点头,嘴上却说也不尽然。

她追问,“你也觉得奇怪是不是?我从没授意过他,他这会儿明面上,还该算是忠王引荐的人,这么公然和常全义叫板,除了彰显他恃宠生骄,似乎并没有特别意义,可说是吃力不讨好。何况常全义自有法子控制他,他又何必做得这么嚣张?”

她说着,眼前浮现出良泽怯懦的模样,那个柔顺的仿佛随时都会颤栗发抖的少年,或许并不像他那张秀美的面容显示的那般,纯净无害。

“还有一种可能,”蒋钊蹙眉沉思,摇头道,“欲扬先抑。你说过,忠王让良泽和三爷见过面,你又在那位王爷面前直言信不过三爷。良泽故意打击三爷的举动因此倒也算说得过去,可要是再细想呢?可就有点借题发挥的意思!倘若不是为了打击,竟是为了保全呢?忠王心思诡诈,又素来疑心重,如果良泽有意为之,就是想要让他心里猜忌,只怕这会儿,忠王也该在思量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说完,两人双双陷入沉默。良久,蒋钊先舒了一口气,“但愿是我小人之心了,保不齐也真没那么复杂。良泽这人我没见过,但据你说至少还算听话。倒不妨找个机会好好敲打敲打,一方面让他有盼头,一方面也得让他有点惧怕。”

是这话不错,一个能惑主的人,心思岂会单纯的了!沈寰这些日子正心急于信鸽不起作用,不想忽然在一个清晨收到了回音。

良泽询问她住址,请她能赐见一面。想了想,她把地点约在城西香山山腰间,不带任何人,独自驱车前往。

他负手站在山间凉亭里,一身御赐蟒服,未戴幞头,只以玉冠束发。一张脸秀丽无匹,身姿昂然fēng_liú。山风拂过时,衣袂翻飞,很有几分仙人的况味。

和当日栖霞观中受尽欺凌,畏缩不敢言的那个少年相比,俨然已是判若两人。

然而只是站立了一刻,看到沈寰近前,他人已俯身拜倒,诚惶诚恐一如往昔。

沈寰不出声,他就连头都不敢抬起,一味谦卑的匍匐在地。

“锦衣玉食伺候着,怎么小身板还是那么清瘦羸弱,也没见长个二两肉。”她轻松调笑,状似关怀,“这阵子在皇上身边过得好不好?”

良泽没得她许可,仍是不敢起身,半日飞快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匆忙垂首。

“许久没得您的消息了,我……我心里着急,也就……也就食不甘味。”

这话说的,快赶上一句甜言蜜语了。她笑笑,接着问,“怎么,三爷没告诉你,我的近况?”

良泽沉默一阵,低声回应,“三爷,似乎不大信得过我。我也不敢多问,怕惹恼了三爷。要不是您想出飞鸽传书这一招,我真是求告无门,不知道怎生才能联络到您。”

话音里捎带着一抿克制的委屈,听着让人心生恻隐。说完许久,才慢慢抬起头来,眼望着地下,有那么点子欲语泪先流的哀婉。

“急着找我做什么,你自个儿主意不是挺正的。”她用骄矜的调子,懒洋洋的说着,“你算计了三爷一道,近来也很是风光,皇上跟前儿说得上话,文武百官面前自然也扬眉吐气,良秉笔,我该恭喜你,前途大好!”

良泽身子猛地一颤,随后重重磕下头去,“没有,不是您想的那个样子。我……并非算计三爷,您千万别误会我,不然我,我百口莫辩,死无葬身之地。您超脱我,我才敢说实话,求您,求您给我个解释的机会……”

她轻哼了一声,叫他起来,慢慢细说。他又叩了一个头,方才站起身。面色惶惶的,垂手而立,极是规矩。

他解释的也算合理,“我进了宫,果然如您所料,常全义自有一套办法控制御前服侍的人,况且我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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