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渊的回答永远只有简单粗暴的两个字——顺路。
他倒也不是找托词,即便在“疗养”,他依旧在帮皇帝舅舅做事。江南是天底下的钱袋子,太上皇在位多年,早已牢牢掌控此地。即便后来碍于一些事不得不禅让皇位,该抓住的他也都牢牢抓在手心。
皇帝舅舅初登基时,整个江南官场大小官吏,十之八九皆是太上皇安插的心腹,以及心腹提拔上来的得力人手。这些人盘根错节,直把江南官场围得跟铁桶般,根系茂密深入地下,牢牢抓住这片富甲之地的每一点油水。水灌不进,油烧不起,新登基的皇帝舅舅只能看一座金山银山隔在水晶罩里,任凭再眼馋也是看得见摸不着,平白心急。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这些年皇帝舅舅一直在给江南官场悄悄换血。可人心难测,再纯净的水滴到墨汁里,也会变成黑色。大环境如此,这也是无可避免。即便有心志坚定的才俊能抵御偌大官场的洪流,剩余精力也不足以支撑他做出什么大成就。
总体来说,这些年收效甚微。
事倍功半、费力不讨好,这些事也必须得去做。得知他要在江南“疗伤”后,宫中补品流水般送来,同时夹杂着皇帝舅舅暗旨——秘查江南官场。
正是凭借此点,他彻底确定皇帝舅舅看穿了他。隔着明黄色加盖玉玺的纸张,他甚至能想象出乾清宫那位对待朝臣一本正经的皇帝写下这封密旨时的愤恨:臭小子,叫你躲懒,给你安排更重的活。
不论皇帝舅舅做何想法,他这边始终岿然不动,以照顾那丫头为先。
没办法,谁叫他天赋异禀,武功才学心计皆远远高于常人。那丫头忙活的空隙,指头缝里露出来那点功夫随便查查,也足够他交差。
霸占住媳妇为先!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心下目标无比坚定,站在书院门口的小侯爷却是满脸冷若冰霜,冻得足下方圆八尺之内的小草都在瑟瑟发抖。
而在见到被女学姑娘簇拥着走出来的阿瑶后,他唇角弧度更加冷凝,脚步却是不自觉加快。走到她眼前,他一个眼刀朝旁边苏小乔丢过去,吓得后者握紧阿瑶小手安慰的那只爪子条件反射般松开。
马车缓缓启程,宽敞的车厢内,对坐的两人相顾无言。
陆景渊在生气,这丫头也太会沾花惹草了,看她离女学那帮姑娘多近。尤其是苏小乔,铺子有事两人凑在一起不说,连在女学中都拉着手,都快成连体婴了。
怎么没见她对他这般亲昵!反正他就是不高兴。
不过小侯爷终究是天赋异禀之人,即便心下不悦,也不妨碍他观察到阿瑶眉宇间的阴翳。
“书院发生何事?”
“没什么,就是有人说我是……”熟悉又让人安心的问候传来,阿瑶下意识地想说出自身烦恼。可话说到最后,想到那羞人的两个字,她还是打住了。
都不跟他说了,这问题很严重。
“恩?”陆景渊加重点危势。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阿瑶不想隐瞒信任之人,再说这事也不是她一个人能解决的。只是“石女”二字,让她如何说得出口。心下半是苦恼半是羞涩,重重压力袭来,她下意识地抓向头上花苞,却先行碰到一只手。
摸到手了!即便担忧着她,陆景渊强大而灵光的脑袋瓜依然分出一个后台窗口小雀跃了下,而后他极其自然地改摸为抓,将她小手牢牢禁锢在自己大手中,顺势坐到她身边。
这般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了从对坐静默无言到执手亲密相依的转变,温香软玉在怀,陆景渊声音也变得温柔。
“傻丫头,告诉我,恩?”
好听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成熟的沙哑。如被蛊惑般,阿瑶抬头,不足一臂的距离间,她清晰地看到少年那张脸。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有如最好的雕刻大师亲手雕琢的杰作,往常带有不屑的唇角这会更是扬起一抹耐心而温柔的弧度,无懈可击的五官被下面玄色交衽衬托出一丝这年纪所没有为威严。
芝兰玉树、君子如玉,人好看到一定程度,仅仅是那那张脸摆在那,就足以让人沉沦。
更何况,拥有这张刀削斧凿般脸的人还对她那般好。
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脑子里升腾起这股认知的同时,阿瑶已经下意识地张口,将青林书院发生那些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听她说完,陆景渊简直怒不可遏。
石女?好你个沈墨慈,竟敢这般编排他捧在手心里的丫头。
本来还想留她一条性命,现在看来却是……不行,他做出的决定从不会轻易改变。他不仅要留住沈墨慈性命,还要让她活得长长久久。只是她活得怎么样,到时候还想不想活,那就要另说了。
“事情就是这样,”阿瑶声音中带出些苦恼,“景哥哥,是不是我在杞人忧天。可前面发生那么多事,现在遇到点风吹草动,尤其是这种流言蜚语,我总会下意识地往最坏处去想。”
没有握住手的另一只手缠过肩膀,将她小小的身躯占有般搂在怀中,陆景渊多任务的高性能大脑中,后台属于“吃豆腐”的专属窗口比出大大的胜利手势。从亲密相依到直接把人抱起来,他做得要多自然有多自然,连这丫头都没有丝毫发掘,他果然天赋异禀。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