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雪是京师大多数人们最雀跃的时候,因为京师不愁吃喝的人占据了大多数,他们不必盼着去做工糊口,也不必等着收成度日。徐镛从来没种过田也没有做过工,显然也是这不知疾苦的人群之一,他已经在烧着薰炉的书房里啃了半日书。
袁紫伊抱着手炉叩响了三房临街的角门,来开门的婆子看她大风袄上全是雪,连忙迎了进来。杨氏也在屋里避寒,听见这天气居然是她来了,忙让人引着她进正房取暖。
“方才来时正好庄子里送了些新鲜瓜蔬来,猜想着这天气苏嬷嬷和厨娘们恐怕不便出门买菜,所以顺便带了些过来,也不知道太太爱不爱吃,但胜在是比街头卖的要新鲜。”她一面解着风袄,一面笑着跟杨氏道。
三房里自己开伙后,因为吃饭的人不多,所以都是自己自己上街买菜,或是偶尔让庄子里送些来。
杨氏忙称“不敢当”,又让苏嬷嬷下去端热汤给她驱寒。
苏嬷嬷才到门下金鹏就过来了,隔着帘子道:“禀太太,大爷有吩咐,请厨下将汤送到书房去,大爷有事跟袁姑娘商量呢。”
杨氏微顿,看向袁紫伊。
袁紫伊心里就有点怒躁,她此番前来自然是为来找他的,他用得着嚷得这么人尽皆知吗?!
她顿了一顿,就笑着道:“家父前阵子托了徐大人帮忙捐官的事,这事承蒙滢滢和小王爷帮忙已经成了。因为我不便常去王府打扰,所以今儿我是来送文书卷宗托徐大人帮忙的,还请太太勿要怪责紫伊失礼。”
如果杨氏是冯氏黄氏之流。她倒也不必说这么多,但杨氏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对自家子女能松则松,但对外人却未必如此,她好好的一个女孩儿家,可不能让杨氏把她误会成没规没矩的人。
杨氏望着她微微一笑,说道:“那就让她们把汤送到书房便是。”
袁紫伊赧然称了谢。行了个礼,便就告退先往拂松苑南座的书房来了。
徐镛坐在案后,手握着一卷书。微侧着身子对着门口。
帘子撩动时带进一股冷风,还有几片胆大恣意的飞雪,穿着裹身的绣着缠枝蔷薇锦袄的她莲步微动站在屋里,衣袂和发丝随风飞动的样子看起来有些飘飘欲仙。
他瞄了她一眼。没说话。垂了眼继续看书。
袁紫伊拂拂袖子上的雪片儿,也没有立刻说话,一面觑着他,一面且将雪花儿拂尽了,才哈着手儿把带来的文书取出来,一张张摊在他面前:“劳驾大人,都填好了,小女子身卑位贱。不便常在王府出入,烦请大人抽个空儿帮我送到王府去。来日事成。家父定会重谢大人的。”
徐镛将目光在那排文书上一一瞄过去,慢腾腾道:“滢滢和世子这几日不在王府。”
“不在王府?”袁紫伊愣了,不在王府他让她这两日就赶着送过来?!
她在心里咒了徐镛一万遍。然后迅速收拾东西就走。
徐镛翻了一页书,又慢腾腾说道:“他们虽然不在府,我还是可以去帮你找王爷的。”说到这里今日在内,还有明日最后一天,你最好不要走。”
袁紫伊望着屋角那只大梅瓶,不知道拿来砸死他会有多少胜算?
徐镛望着她深呼吸的背影, 索性把书放了,两臂交叉搁在案上,两眼微弯说道:“你这么冲动易怒,在家里到底是怎么调教下人的?”
袁紫伊眯眼转过身来:“大人这么关心我们家下人,是不是也想被我调教调教?”
徐镛扬扬眉,不置可否。
她咬牙走回来,将文书啪地放回桌面上!
要不是看在他是徐滢的哥哥的份上,——不不不!要不是看在捐官这事这么重要的份上,她早八百年就掉头走了!
徐镛像是完全没察觉到她这番心思,仔细拿来看过之后,望着她说道:“捐官这笔款子你们父女回头自己去中军衙门找王爷或小王爷好了,明儿我把这里送过去,最迟三天内会有消息通知去送钱。”说完他又突然一转话锋:“你收条带了不曾?”
袁紫伊一下没转过弯:“什么收条?”
徐镛道:“你不是要开铺子?”
袁紫伊怔住,转而道:“这事我已经没考虑了。”
这次轮到徐镛不解:“为什么?”
袁紫伊就近拉了个椅子坐下来,一面伸出纤长如青葱的十指在薰笼上暖着,一面道:“这次捐官要花去我们近万两银子,我手头有些紧。先把官捐了再说吧。”虽然是有些可惜那铺面,但她却也不等着这铺子吃饭。
徐镛盯着她看了会儿,半日道:“金鹏。”
金鹏走进来。他说道:“去帐房领一万五千两银票。”
金鹏看了眼袁紫伊,勾头去了。
袁紫伊愣在那里:“你要做什么?”
徐镛靠进椅背里,隔着书案望着她:“要是一万五千两还不够跟你合伙,那我也没办法了。我已经尽力。”
袁紫伊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家伙这么大方,简直没理由啊……
她盯着他上下看了好几遍,咳嗽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求我?”
徐镛有片刻没动,眼神高深莫测的。
她有又点脸热,人家有个当亲王世子的妹夫和一个当世子妃的亲妹妹,自己又是香喷喷的新科武进士,能有什么事情求她?
“没错。”正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竟然点头了,而且还一本正经说道:“你知道我很快就会被授任了,按规矩,我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