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底下,有本事让她乖乖听命的,惟一人耳。
金蛇正好落了地,见风即长,只在一瞬间就变作了水桶粗细的黑色大蛇。这里毕竟是得愿山庄,是宁小闲的居所,这儿还是她最喜欢的园子,他可不愿变出真身,将这里压成废墟。
黑蛇将宁小闲挡在身后,头部高高昂起,一对无情的金眼瞪向来人。这个等阶之间的战斗瞬息万变,她若是乱跑,他都没把握一定能护得她周全。
这人呸了一声:“卑鄙。”
巴蛇的獠牙中虽然没有带毒,却能将敌人的生命力也吸为己用。这是长天独自领悟出来的、乙木之力的另一种逆向用法。生长之力既然可以催进动植物生发,催进妖怪修为进步,自然也可以夺走生命,凋零万物,这才叫做“生杀予夺”。
宁小闲隐在巴蛇后方,反唇相讥:“偷袭两个姑娘家,就不卑鄙了吗?东海神君——大人?”话尾几字语调上扬,十足嘲讽,一双杏眼却不住地往云墙后方的假山瞟去。
这个不请自来,打伤符舒又想抓起宁小闲的恶客,正是虚泫。在她这样的修仙者眼中,几乎都能望见虚泫的气运蒸腾而起,凝练得如有实质,再看这人双眼竖起,眉心几乎都要打出一个结来,面上更是布满煞气。
此时有一道金光自外头电射而至,被巴蛇张嘴接了。宁小闲看出,这是长天的分身回归了本尊,于是心里有数:来对付东海神君,他也是打算全力以赴的。
对付这个层级的对手,托大不仅是渺视对方,也是轻忽自己。
巴蛇吐信,长天的声音即响了起来:“东海神君,缘何出尔反尔?”他的声音中,同样满满都是怒气。
在南赡部洲这等乱世而言,中京几乎是这世上最安全之地。可是东海神君脾气不稳定,又渺视中京本地对他的制约,他已经欺上门一次,难保不会二度来袭。
这一次会晤督务局,长天只出动了分身前往,而将本尊化为蛇镯留在她手腕上。
这一着棋,果然又走对了。他放在宁小闲身上的神符也是精心炼制,就连真仙上门都能阻住一时,令她平安等到他赶回救援,然而这一次的对手实是空前强大。因此秉承着礼尚往来的态度,他在虚泫突袭二女的同时,也悄无声息地偷袭了这位大神,果然一举奏功。
虚泫和他有过停战寻物的约定,神境之间的协议份量之重,与金科玉律相仿佛。结果现在对方竟敢悍然毁约,实是出人意料。
为了隐流在中京的根基,他甚少如此隐忍,结果反令爱人二度遇袭。早知如此,在虚泫第一次上门挑衅的时候,他就该将这条乌贼的皮活活剥下来才是!
虚泫仰天长笑:“真是演得一手好戏,明明定海珠就在宁小闲手中,却要佯装不知。”
宁小闲奇道:“什么意思?”
虚泫不答,左手一招。
符舒原本取了嫁衣要替宁小闲换上,她被虚泫甩飞之后,这件嫁衣也落在虚泫脚边。此时地上的嫁衣微微一动,随后即有一颗明珠从中挣脱出来,泛着微光飞入他掌中。
他举起这珠子冲着两大神境一晃:“定海珠在此,还说非尔等所盗?”
宝珠甫一入手,随即光华大作,伴随着无穷无尽的热力四射。在场众人只觉热浪扑面而来,似是连须发眉毛都要被烤焦。只不到一个呼吸的功夫,满园繁花尽皆枯萎、干瘪,这周围那许多琼台楼阁都像阳日底下的冰雪,连外墙内柱都一齐融化,而后燃起熊熊大火!
烈焰映红了半边天不说,又以皇皇不可挡之势向外席卷而出,转眼就要吞噬掉整个山庄。此时巴蛇突然张口,用力一吸。
它此时的身量只比寻常巨蟒大上两圈而已,这一下却若长鲸吸水,满天红焰都倒卷回来,直投入他口中。这场景用吞云吐雾来形容也不为过,只不过吞的是火云,吐的是团团黑雾。
四下里惊呼声起,随后天上各式虹光闪动,都是隐流的兵将往这里赶来。
长天等人却将这些尽皆无视,只定定地望着虚泫手中的宝珠。这宝贝只发威一次,就无人对它存疑了。
这居然就是定海珠!
整个宁远商会苦寻无踪的宝贝,居然早就被缀到了宁小闲的嫁衣之中!
怪不得,怪不得虚泫感应不到自己宝珠的具体位置。藏在神魔狱中的东西,连蛮祖都无法真实探知,更遑论东海神君了。嫁衣是数日前就已经制好并交到宁小闲手里,因此虚泫赶到中京之后,也只得顺藤摸瓜,老老实实地循着线索找到宁远商会头上。
可是这东西怎会出现在嫁衣上?
长天阴沉道:“既已得回定海珠,你现在可以滚了罢?”宁小闲的安危最重要,他可以等到这家伙离开得愿山庄再跟他算账。
虚泫像是听到莫大笑话,讥讽道:“开甚玩笑?将那物还我!”
宁小闲低声道:“你都得回定海珠,还要什么东西?”
虚泫冷冷道:“少在本君面前装蒜。你们取走定海珠,无非是要破开封印,将那物盗走!”
他最后这句话说出来,宁小闲脑中灵光一闪,立刻将前因后果都串联起来:
原来如此。
她一直就奇怪,为什么窃贼要冒着莫大风险,去偷盗一颗专门镇地平海的宝珠;她方才看到虚泫从她的嫁衣中搜出定海珠的时候,更是满腹疑团:
盗贼花了恁大力气将它偷出来,为什么又缝进她的嫁衣中?这么做被虚泫发现的可能性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