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今日是月圆之夜,这儿几乎就是全城最好的赏月之地,底下熙攘人潮,上面却是闲静雅座。
这种时候,长寿桥的雅间应该是一席难求的,不过对申春堂构的主人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事。乔得鲁爬到二楼,还未开口,已有个青衣小婢上前,将他引到了宁姑娘所在的雅间。
全饶平城最好的景致在长寿桥,而长寿桥上最好的景致,就要从她的雅间里看出去,方才领略到。乔得鲁一眼就望见了皓月的光辉抛洒在奔流的河水上,一片银光闪耀,仿佛河中有无数锦鳞翻身。而申春堂构的女主人,今日一袭杏色深衣,袖口和领口以银丝缀边。月光照在她身上,映在乔得鲁眼中,只觉得眼前这个姑娘几乎都要散发出朦胧的光,依稀如月下纯白无垢的荷。
现在这姓宁的姑娘向他微微一笑:“坐。”随后就有侍女奉上清茶和四色果品点心,样样精致。
“宁姑娘的身体,大好了?”乔得鲁这话倒不全是恭维。比起几天前的初见,她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双颊染晕,更衬得肌肤白里透红。
宁姑娘唇角轻扬,显然心情也不错:“那时刚睡醒,难免显得颓废些。”除开在海眼沉眠那一回,她还从未睡得这样久过。
“……”仙人的话,总是太玄乎。乔得鲁就当作自己听懂了,镇定道,“乔某有事相求,宁姑娘一定也知道我的来意了。”
眼前的姑娘拈了一枚蜜饯入口,慢慢品味:“七起命案闹得全城沸沸扬扬,里面还有一个是仙门中人。乔班头坐姿太过端正,应是受了些苦罢?”
乔得鲁面上一红,亏得脸皮晒得黝黑才显不出来:“是。”他p股还疼呢,所以坐椅子只敢沾边儿坐。
她似笑非笑:“我也接了个消息,说我变作了这七桩命案的嫌犯。”
乔得鲁大窘,嗫嚅道:“这个,这个……”他向城主的建言,结果却流进她耳中了。
宁姑娘微哂:“既然乔班头也受了皮肉之苦,我们之间就算扯平了。”她借着城主之手,令乔得鲁吃了十记大板,也算是小小教训了他的口无遮拦。以她现在身份,自不会和一个凡人继续计较下去。
乔得鲁一愕,随后明白过来,面上就带出了愧色。他正低头,就听到她问:“将你查到的东西和盘托出罢。”
乔得鲁又惊又喜,知道她这是打算出面帮忙了,赶紧将过去几天自己的调查所得都说了一遍。宁姑娘听得很仔细,中间也不打岔,直到他全部说完才道:“你确定那女怪的指甲碰上护身符发出的微光之后,就融化掉了?”
乔得鲁对自己的眼力还是很自信的:“是。”
“她面相的特点就是瞳孔大,嘴唇红,面色苍白?”
“不错。”乔得鲁纳闷,“也不知张闻达当时怎么会将她放进屋里去,这么一张脸看起来就不像善类。”
宁姑娘纤长的指尖在案上轻轻敲击,发出很有规律的“笃”、“笃”声,乔得鲁这几天心焦得起了满嘴大水泡,现在听着这一下一下的敲击声,单调中似乎又有些古怪的韵味,不知怎地心头渐觉宁静,居然不再那般急躁了。
她显然在沉思,好一会儿才道:“那即是说,张闻达见着她时,她并不长那般模样。”
乔得鲁愕道:“什么?”
“城里第一次死人,已经在五个月前。当时这东西的面貌,大概和正常人相仿。否则张闻达也不是瞎子,怎么会放一个长得怪物模样的女人进去?”如果一个思路想不通,不妨就换一个。
乔得鲁大奇:“妖怪鬼魅的面貌,前后五个月还会有变化?”
宁姑娘耸了耸肩:“一般来说,是没有的。以你之见,这怪物身上颇多疑点?”
“是。”乔得鲁将自己的疑问都说了出来,“这东西第一次杀人是在五个月前的三月初一,第二次在二个月前,第三次就是在七月廿,第四次在十一天前……直到最近三次,间隔越来越短了。按理说,就算是鬼物作祟也不该这样猖狂。”
宁姑娘沉吟道:“这确实是个疑点。妖魅不似人类那样会杀人杀得上瘾,他们的指向性从来明确,不是为了食物就是为了仇杀,很少像人那样失心疯掉。还有呢?”
“它杀的都是男人。死者俱都失了精气,除了昨晚被杀的仙爷。这符合精魅食人的特性。”
这回宁姑娘却不赞同:“这却未必。”
她不认为是精怪作祟么?乔得鲁又道:“但我不明白的是,这东西为什么不在荒郊犯案,偏偏选在人烟鼎盛的城里?要知道外面世道多桀乱,又有神仙们混战,别说死掉这几个人了,就是上百、上千、上万人,也都如草芥一般。它为什么要在饶平城吃人,引来众人注意?”
宁姑娘汲了一口清茶:“想不通就往回推导。或许它不是不想出去吃人,而是不能。”
“您是说,它出于某种原因被局限在这城里,只能在饶平范围内活动?”
她“嗯”了一声:“饶平城到处是旁人耳目,有心杀人的妖怪不是太强大无所顾忌,就是另有隐情不得不住在这里。这整个城池都被七煌剑派设下了禁制,元婴期以下修仙者在这里用不出土遁之术,所以它平时都躲在张闻达的屋子里,趁着夜色出门。这一回,你把它挤出了藏身之所,它就必须另找地方安栖,否则它面生异相,很容易被人辨认出来。”
乔得鲁点头:“我已经交代下去,着所有人盯着城内空旷的容身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