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种畸形古怪的外貌,宁小闲和汨罗看起来却不讶异:夜游神的真面目,多半也是这样。可见这人在顷刻之间就向着夜游神转化了。真正令宁小闲吃惊的,是这乞儿眼里极尽怨毒的光芒。那种眼神,当真只有经历过家破人亡,又恰逢冤家路窄才会拥有啊。他二人和乞儿形同陌路,对方为什么拿这种眼神看待他们?
这乞丐的死,似乎是刺激了其他生魂,他们终于打破沉默,冲着宁小闲二人凶狠嘶叫,随后纷纷扑上前来。她当然也看到,这些生魂在扑上来之前,身形均出现了变异,眼睛或者变红、或者变绿,肢端或者肥大,或者骤瘦,显然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快速向夜游神转变,战斗力亦是大增。
宁小闲惊讶道:“这也是风闻伯捣的鬼?”风闻伯在这梦中世界实是强得离谱,他毕竟不是魂修,若说布设陷阱也就罢了,怎能还煽动这许多生魂变作了夜游神,又控制着它们来扑击宁小闲二人?
汨罗举目四望道:“无论是与不是,我们都要尽速离城了。”
原本这城里的夜游神不过数百只,已给他们造成莫大麻烦,毕竟汨罗的魂力也不是无穷无尽。现在风闻伯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将全城生魂都转变为夜游神——要知道德水城的居民可有十余万人,若个个都与他们为敌,汨罗又怎么能杀之得尽?有了这么多魂魄,风闻伯还不知能搅出什么手段来!
现在风闻伯躲起来,不过是因为受了獠牙血沸的伤害。等特效时间一过,他又补充了魂力,自然还要再来寻二人晦气的。
如今这些正在变异的生魂自四面八方冲来,彼此之间又有通联之法,几乎是倾全城之力冲这里而来。汨罗不得已驭器而起,飞上半天,然而有许多刚刚转变完成的夜游神亦自身后展开双翼,飞上天来寻他们晦气。
汨罗笔直朝着城外飞去,一路也不知斩落了多少鬼物,可是飞了小半个时辰仍然没能出城——城门明明就在前方,可是无论如何也飞不近一点点,所谓的“望山跑死马”在这城中既然也适用。德水城的真实面积当然没有那么大,他们到现在还出不去,只可能是被类似于鬼打墙的术法蒙蔽。
可是这种能够直接蒙蔽了魂力感知的花招,连汨罗一时都没甚好办法可以破解。这要是换了一个人伫立空中,见到夜游神从四面八方疯狂袭来,发真会有一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挫败感。
幸好他们心志都极坚定,一边歼灭扑上来的鬼物,一边伺机寻找破绽。
也不知过了多久,连汨罗都感到了一丝疲惫的时候,宁小闲突然素手朝下一指:“看那里,我们下去!”
她的声音透着喜悦。汨罗循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那是靠近德水城城墙根的一处民宅,看面积不大,在同是黑瓦白墙的一大片民居中更是毫不起眼。然而现在,这宅子门外居然站着一个人,向他们挥手示意。
以汨罗的眼力,当能看到这人面貌生得十分寻常,若要说有甚特色,那也是看起来分外亲和,半点儿不讨人厌,就像许多大富人家里头的私塾先生。不过此时此刻,只看他还能保住原有的形貌和神智,不受风闻伯秘法的影响,汨罗就不会认为这是个普通人,加上宁小闲语气中饱含的喜悦,显然也认得对方,因此他连半秒钟时间都未浪费,直接拖着她冲了下去。
二人俯身冲下,身后跟着大批夜游神。这些家伙带着满身黑烟穷追不舍,几乎铺天盖地。
汨罗奔到那白衣人面前,就见对方笑了笑,很有风度地退开一步,作了个请进的手势。不待他细想,宁小闲已经拽住他袖口,将他直接拖了进去,而后这白衣人也走进来,随后反手轻轻带上了门。
这一下,汨罗立刻觉出古怪来。
这扇黑门有些年头了,边缘都有些腐朽,门闩更是断了半边,看起来一推就倒,乃是属于防君子不防小人的设施了。可是门一关起,外头居然就静悄悄地没有半点声响。
若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么这处院落似乎与世隔绝起来了。
那一大群夜游神呢?他进门之前回瞥了最后一眼,可是看到一头夜游神冲过来,几乎是一头撞在木门上的,怎地没有半点声响?还有风闻伯呢?他们怎甘心就此离开?
举目四望,这就是一户看起来普通至极的民宅,院子里两棵老榆树,这时候树上一串串榆钱儿已经成熟,一看就可口得很。院里撑着几具竹竿,上头还晾晒着衣物,厨房外头有一只大水缸,水已见了底。
然而也就是这么寻常的院落景致,看在刚刚厮杀了大半日的两人眼里,才备觉温馨。
汨罗看向白衣人的眼神,就写满了若有所思:能在风闻伯掌控下的德水城开辟出这么一方净土,这个穿白衣的家伙,真是不简单哪。而后他就听宁小闲笑道:“言先生,你怎会在这里?”
白衣人和蔼道:“路过而已。”
这个意外出现的家伙,居然是言先生,宁小闲见着他时都吓了一跳,暗道这家伙莫非是一路跟着大军前来,否则怎能在德水城?
听他说了这四个字,宁小闲微微撇嘴,知道言先生出现从来不会是凑巧。不过也幸亏这家伙出现,否则他们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后者看出她的不屑和汨罗的讶异,也不为意,只笑了笑道:“人在梦中无所不能,这话并不是夸大。我若想这扇木门能挡住外头的夜游神,他们就一头也进不来。”
言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