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铅子虽然凶猛,沾着就死,挨着便亡,但毕竟每一次发射只有一颗。而小铅子则可谓凶残了,钻进身体里,虽然一时死不了,但依当时的医疗水准,多半是救不活了。
清军守备周世贵站在前军的最后面,看见一颗大铅子一路钻凿,竟然就在他身边透阵而出,跟在他身边负责保护他的一个亲兵,整个脑袋直接被砸的稀碎,红的血白的脑浆子溅了他一身,那个亲兵双手兀自胡乱抓挠着,向后斜着飞了出去。
他用左手抹了一把脸,将黏糊糊地物体揩下来,浓重的血腥味和脑浆子的滑腻感刺激的他有一点恶心。前面的清军倒下去一大片,隔着几排有一个清军被大铅子击穿胸部,内脏和血肉的碎块抛洒了一地,旁边一些受伤的清兵躺在地上大声的惨叫,许多没有受伤的清兵产生了畏惧的心里,纷纷开始裹足不前。
清军的士气被这两轮炮击严重地挫伤!
久经沙场的周世贵,心里十分清楚,必须要趁着虎蹲炮的发射间隔,尽快冲上去,否则将会迎来第三次远程打击。
他指着前面冒出四团白烟的榆园军虎蹲炮阵地大喊:“都他娘的快冲!冲到近处他们就打放不了虎蹲炮了!”他举起腰刀,凶狠地威胁手下的士兵继续冲锋,旁边的几个亲兵也一起逼迫其余的清兵向前冲锋。
清军中军的鼓声响了起来,并且频率越来越快。这是在催促他们尽快冲锋。
大部分经过阵仗的清兵都明白这个道理,他们在鼓声的催促下,以及周世贵及亲兵地逼迫下,开始爆发出凶残的本性,纷纷大声怒骂狂喊着向前冲去。
榆园军的两名操炮手抬起三十六斤重的虎蹲炮,转身就往回跑,两名装填手则将火药放在一个预先挖好的斜坑内,再将一出小铅子放在火药之上,最后在上面撒了许多火药,这才急急忙忙向后跑去。
万坤陵抽出一支重箭,将箭尾扣在弓弦上,箭杆搭在望把(弓体中部,执弓把握的地方)上,双臂一较劲,拉开了弓弦。
这种重箭的箭簇较重,三十步之内,可以有效破坏甲胄的防护,箭尾则粘贴了雕翎。这是因为重箭的箭头较重,必须要依靠厚重的羽毛来配重,否则箭射出去就得栽跟头。几指长的箭杆配几指长的箭羽,古人通过总结经验,制定出了具体的比例。
一般重箭的箭羽绝对不用家禽的羽毛,最好的箭羽材料是雕翎,其次是天鹅的羽毛,再次是猫头鹰的羽毛,最次是用大雁的羽毛。这是因为食肉猛禽的羽毛较为厚重,箭支的走势较为平稳,穿透力更强。
万坤陵躲在掩护虎蹲炮手的巨盾后面,斜侧着身子,瞄向了斜对面的清军的一个旗总。这种交叉斜射的远程攻击,可以降低清军盾牌手的防护面积,增加命中率。
那个旗总前面的盾牌手在刚才虎蹲炮的打击下,已经阵亡了,他现在已经完全暴露在榆园军散兵小队弓箭手的面前。
将万坤陵大拇指轻轻一弹,雕翎重箭“嗖”地一声飞射了出去,飞跃了三十步的距离之后,准确地射向了那个清军旗总的前胸。
那个清军旗总正扭头侧身指挥部下向前猛冲,这个举动救了他一命,重箭射中了他的肩膀。箭尾的羽毛在空气动力的作用下,增加了箭的杀伤力。那只重箭破开他的罩甲之后,扎进他的皮肉里足足有二指多深。他像是被大锤猛击了一下似得,“啊”的大叫了一声,斜着身子栽倒了下去。
后面的一个清兵被他绊倒了之后,慌里慌张地将他扶了起来。他倒在地上的时候,那支重箭垂直钉在他的肩膀上,倒还不显得箭支重量对他伤痛的影响,等到站起身来之后,那支重箭就变成横着钉在他肩膀上,在重力以及杠杆的作用下,他的伤口被重箭坠扯得十分疼痛。而且这么长的箭杆,也对他的行动有很大的影响。
作为一个久经战阵的基层军官,他心里十分清楚,这个时候绝对不能简单粗暴地将羽箭从伤口上拔下来,那样不仅会扯下来一块肌肉,而且这种窄而深的伤口,极有可能会得破伤风!
他忍着疼痛,让那个清兵将他肩膀上的雕翎箭从中间拗断,然后继续指挥手下清兵向前冲锋。
旁边的郑三这时候已经把开元弓扔在了地下,换上了一张小梢弓。只见他拉弓就射,像连珠箭一般,根本不用瞄准,完全凭感觉射击。万坤陵只射了一箭,他已经射出去了三箭,而且每箭必中。
万坤陵听着身边的弓弦响声有些不同,扭过头来一看,郑三正接二连三不断地将羽箭射了出去。他惊讶地说:“走弦放!郑三叔好箭法!”
这种无需瞄准,开弓便射的技法被称为“走弦放”。这种技法,必须要有射箭天赋的人才能练成,普通人仅仅凭借勤奋是不足以练成的。
万坤陵听见他弓弦震动的声音清完劲整,与普通麻线弦、牛筋弦的声音有些不同,目光立即又被吸引到他手里那张小梢弓的身上。
这张小梢弓的弓弦是由柘蚕丝制成。每条弓弦以二十条丝线做骨,再用柘蚕丝横向缠绕,缠丝的时候,每缠21厘米,就留几毫米不缠,共分为三段。这种顶级的弓弦叫做冰弦。
万坤陵通过弓身上的标识,立刻就辨认出来,这是南直隶产的四材弓。小梢弓在明代颇为盛行,出现了许多优秀的制弓产地,而其中尤以南京的四材弓最为有名。
他颇为眼热地说:“原来是南直隶的四材弓!”
郑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