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最近玛丽挺忙,她都在做些什么?”
在放孙子去休息之前,路易十五状似关心地问道。答案其实他心知肚明,提问也只是为了确定小路易自己清不清楚妻子的行踪。
“她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在救济院。”小路易巴不得多提起她,好让爷爷对她多些好感,“她喜欢书,还喜欢帮助人。”
老国王点头。这和他所知的情况差不多。
对这样的发展,他还算满意——假如玛丽沉迷于宴会、跳舞、剧院,他会更满意一些,但话说回来,如果真变成那样,他仍会怀疑是故意装出来的。以玛丽那样的才智,是不会甘于沉湎于享乐度日的;不过只要她不把手伸向政治方面,威胁就不大。
致力于保存收集人类知识财产,以及帮助救济可怜的穷人(好在天堂中有一席之地)对贵族们来说都不算新鲜事,大部分有涵养的贵族或多或少都会做一些。玛丽将主要精力放在这两方面,对王室的声望大有裨益。
幸好“收买民心”在欧洲还不是一个敏感事项,甚至还没有形成一个清晰的概念,否则玛丽插手慈善事业很有可能会让老国王警铃大作。毕竟王室与贵族还没有对民心有深刻的认识——在法国大革命之前,欧洲鲜少有王朝因为平民的起义而终结,大多情况下,改朝换代是因为血脉断绝或者他国入侵。
当然,所谓“中国人有奴性”的说法固然不值一哂,也不必反过来说欧洲人有奴性,毕竟古代欧洲人口密度低于中国,人群散居,就很难串联聚合成庞大力量。大革命在人口最密集的巴黎发生,绝不是偶然。
就是路易十五这样经验老道的持掌国者,也不会想到巨变已经在悄然酝酿,力量就藏在民心之中。
他乐观地考虑,假如小玛丽未来专注这这两方面,离婚的事也可以暂停。
兰斯大主教和艾吉永已经传回消息,颇有几个红衣主教愿意促成此事,有些是看权势,有些则是看钱财。教皇本人言语暧昧,没有赞成也不反对——这是在等待路易十五开价码。
确定可行之后,老国王的步调倒是缓了下来。毕竟风险巨大,不能不慎重。
他知道宫廷内外的流言。在强烈关心王储妃的闺房秘事的同时,贵族们也在议论:王储妃所作的事,都是为了讨好国王,证明她关注法兰西的福祉,甚于对母国奥地利。她几乎从不召见梅西大使,到现在为止一封给特蕾西亚女王的信都没有,仿佛真的要撇清关系eads;玄天创世。
而她并没有像一些浮躁的年轻人一样,急于在他面前邀功。
他承认,这相当值得加分。
再观察一段时间吧,他想。
“一次非正式的出游?”
当王储兴致勃勃地提议时,玛丽有些意外。她算是游遍了法国,但大部分时间目的明确、心无旁骛,观光散心的工夫倒不多。
“再过三天,就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了。前两年我们都没能好好庆祝,不觉得这次是个好机会吗?我会想办法让爷爷答应的。”
玛丽数数日子——她还真的是结婚快三年了。因为大部分时间在外,她很难说有什么实感。然而小路易却记在了心上……
被那双充满期待和兴奋的蓝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好在暂时她也没有非忙不可的事。
5月16日当天,路易十五破天荒地在早餐时间,微笑着给小夫妻送上纪念日祝福。
而后,一场小型音乐会在凡尔赛宫剧院中举办。指挥者是王储妃的乐长列奥波德·莫扎特——在她和郎巴尔的极力邀请下,他终于还是艰难地决定辞去在家乡萨尔茨堡的职务,接受王储妃的任职,举家来到巴黎。玛丽能看得出来,列奥波德的这个决定,有大半是为儿子将来的前程着想。
听完玛丽还不太会欣赏的庄严神圣的古典音乐后,曲调忽地一变,宗教性褪去,欢乐和自由的情绪充斥其中。幕布拉开,一个小木制舞台出现在众人眼前。一个神气活现的中年人上台,朝众人鞠了一躬,用浓重的意大利口音介绍自己。
出乎众人意料,他是洛林人,不过在意大利住了很久。
“鄙人塞拉凡·多米尼克,因无上的荣幸,获得王储殿下的准许,在这里表演一种您可能从未见过的戏剧。据我所知,在我之前,巴黎还从未有过这样的表演。能够在美丽高贵的王储妃殿下面前献上巴黎首演,简直是上帝赐予我的礼物……”
还有什么表演是连见多识广的巴黎人都没见过的?台下那些挑剔又好奇的贵族们立刻睁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
剧场内的烛光逐渐被熄灭,只剩下舞台上一道光线,从一个特制的小圆孔里射出来,投到一块白色屏幕上。
玛丽忍不住坐直了。不必开始表演,光是看到舞台设置,她就知道这是什么了。坐在她另一侧的郎巴尔投来惊讶的视线;两人交换了目光,不由得露出微笑。
这是皮影戏。欧洲人叫它“中国影子戏”。只靠着一束光,就能弄出活灵活现的影子来,多么有趣又精巧的小把戏!
玛丽的手背忽然被一只温暖的手覆盖。在黑暗之中,路易可以不顾及礼仪要求,歪着头朝她靠过来,低声在她耳边问:
“喜欢吗?”
玛丽心头一暖,喉咙竟有些发酸,没有说话,只用另一只手轻拍他的手背。
下午,王储夫妇的马车低调地离开凡尔赛宫。
路易一直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