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不久,慕府上有丫头在踮脚掌灯,西边的小院内,隐隐飘出一股幽暗的药香。
病床上折腾了快十天,慕晴总算是渐渐转醒,林氏捧着药碗在旁小心喂她。
“慢点喝。”
“娘,这药好苦。”她皱眉道,“我想吃蜜饯。”
“好好好,蜜饯早叫人拿来了,喝完了就给你。”林氏取出帕子来替她擦了擦嘴角的药汁。
汤药喝了一半,慕晴咬了一口蜜饯,抬眼环顾四周。
“小词呢?”
“谁知道她?”听得此人名字,林氏立时沉下眉来,冷声道,“眼下人家可是大忙人,哪有闲工夫关心你的死活,只怕是背地里巴不得你醒不过来。”
说着,她拿帕子仔细给她抹去额间的汗,“还好我的晴儿福大命大。”
慕晴将蜜饯咽下,忽然看了看左右,语气神秘:“娘,我和你说个事儿。”
见她表情古怪,林氏不由奇道:“什么事啊?”
慕晴凑到她耳畔去,低低言语。
听到后面,她脸色越来越差。
“什么?!”
林氏满目惊异:“你此话当真?”
慕晴猛地点头:“千真万确,我亲耳听到的,不会有假!”
林氏讷讷地望着那药碗出神,半晌才颔首,“先不着急,这些天我将红笺放到她房里去了,等过些时日你身子大好,再叫她过来问一问。”
“嗯,咱们得小心一点,万一她会妖法……”
林氏抬手示意她不要声张,慕晴连忙住了嘴。
“倘若真如你所说……”她放下碗,唇边凝笑,“我们慕府可留不得妖魔鬼怪。”
*
三日之后,算着便该是巧儿行刑的日子。
天色阴暗,黑云压城,午门前站着不少看热闹的百姓,监斩官正坐在后,手指不时敲敲案桌,等得不耐烦。
念一和展昭亦在人群之中张望,表情和周围的人截然不同,隐隐带了几分担忧。
正在此时,囚车吱吱呀呀朝这边缓缓驶来,车中的人是个年纪尚小的女子,身子娇弱,发丝凌乱,囚衣也是脏兮兮的。但她的神情却与这身打扮不符,手撑着头,百无聊赖地瞧向别处。
“啊哟,这么小的姑娘,要斩了多可惜,是犯了什么样大罪啊?”旁边有人指指点点。
“据说是杀了人。”
“还杀了两个。”
“啧啧……”那人摇头,“真看不出来。”
念一皱着眉,轻抿住唇。展昭侧目看她,从袖下伸出手来,将她手握住,十指相扣。
下了车,两个捕快将人犯推上刑场,监斩官抬头瞧了一眼天色,又同旁边的主簿对视颔首,随后从签筒内抽出一支来,“啪”的一声扔掷在地。
“时辰已到,行刑!”
刽子手得了令,自肩头取下大刀来,就着旁边的酒饮了一口,尽数喷在刀刃上,日头一照,寒光闪烁。
尹巧儿听得背后“噗”的喷水声,很是嫌弃的扭过头来,盯着那沾满他唾液的刀刃,似乎欲言又止。
“转过去!”刽子手摁着她脑袋。
“你这刀快么?”尽管他身子十分壮实,尹巧儿却还是担心,“不会一刀下去脖子还连着肉皮儿吧?”
“你放心。”刽子手往掌心呸了两下,“俺们干这行都有十年了,从没失手过,保证你当场毙命。”
“得了吧,脑袋掉下去还得有个半刻才会死透呢。”
“你少说废话。”
因怕误了时辰,刽子手出言喝止,随即把她头发撩开,两手握着刀柄,准确无误的,朝她脖颈处砍下去……
鲜血四溅,在场的围观群众皆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头滴溜滴溜地滚到刑场一角,跪在地上的无头尸体很快便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念一低低向展昭道:“你赶紧去将尸首收回来,半个时辰之后纸人就要现行了。”
“好。”
通常应是死囚的至亲前来收尸,但崔氏行动不便,由开封府代劳也是合情合理,展昭与那监斩官略言语了几句,后者也没有为难,很爽快地便同意他把尸身领走。
待四周百姓散尽,念一才走到角落处,蹲下身去看时音,后者正倚着墙而坐,拧眉不住摸自己的后颈。
“怎么样?”
“怎么样?还能怎么样?不就是又死一次咯。”他啧啧叹气,“这脑袋搬家的感觉真是让人不爽。”
听他这么说,念一也伸手往他脖颈上揉了揉,歉然笑道:“辛苦你了。”
任她指尖在肌肤上轻轻揉按,时音闭起眼睛来,颇为享受地弯起唇角。
“知道我辛苦就好,可别再出什么乱子了,成日里就数你事最多。”
只要她还在,便是再给他惹什么麻烦,再有什么难办成的事都不要紧。
就算想变成人,想和展昭在一起也都无所谓。
只要还能看见她……
“知道了。”念一微微一笑。眼下巧儿已经在众人面前“死”去,纵然往后在出现,也不过是被当做容貌相似人罢了,更何况,时间一久,也没人再记得此事。
开封城郊外,官道石亭旁,一架马车停在树边,枣红色的骏马正低头咯吱咯吱在嚼地上的青草。
“这些盘缠你拿着。”念一把手里收拾好的包袱递给她,“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和你娘好好过日子。”
“小姐……”巧儿哭得满脸是泪,一时连手也忘了伸出去,念一只好把东西塞到她怀中。
“小姐,你对我这么好……叫我怎么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