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子换过三次,念一拿手又试了试他额头,怎么摸怎么觉得烫。
“奇怪,为什么就是退不了烧?”
她狐疑地用手覆在自己额上,半晌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手太冰……
展昭看得她动作,好笑地把头上的帕子取下。
念一忙伸手摁住,“你病还没好……”
“用不着。”他咳了两声,缓缓从床上坐起。休息了一日,展昭气色已比之前好许多,虽然仍在咳嗽,但烧应该是早已退了的。
“姑娘,药煎好了。”杨家的家仆从厨房内端了药过来,念一轻声道了谢,接过药碗轻轻吹了一下。
“我自己来。”展昭端过碗,试了试温度,微微颦眉,继而一口饮尽。
光是闻到这味道,念一已经觉得自己舌根发苦,眼睁睁看他停都没停就喝完了,不禁问:
“展大哥……要不要点蜜饯?”
展昭略将唇边的药汁擦去,闻言颔首半玩笑地看着她:“终于肯叫展大哥了?”
念一怔了一瞬,垂头默默地把他手里的碗拿走,放回桌上去。
“就算我生气,你也不能这样……鬼界那种地方,岂是你能随便去的,若有好歹不就弄巧成拙了?”
展昭无奈一笑,轻摇头:“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才会出此下策,天下这么大,若你在人间,顶多也就是找一辈子。可若是在下面,那我其实会白找一辈子?”
他言语虽带着几分打趣,念一却听得百感交集,虽一开始怨他出尔反尔,处处维护那个小姑娘,但见眼下听他几句话说完,却怎么也气不起来了。
她背对着他收拾碗筷。
“你既是不舒服,怎么不早说?你若是说了,我也不至于让你东奔西跑。”
展昭笑道:“小病而已,明早就好了。”
念一抬头看他,见他眉目温柔,笑容温润,心头不由一软。
“你晚上没用饭,一会儿想吃点什么?你惹了寒不能吃鸡汤,有肉粥喝不喝?”
“都好。”
她听罢,也淡淡笑了笑:“那我去给你盛一碗来。”
展昭轻轻颔首:“辛苦你了。”
出了门,外面天色已黑,院子里等着收碗的仆役见她走来,忙上前去接过托盘。
“厨房里还有粥么?”她问。
仆役忙不迭点头:“还有呢,不过要再热一热,姑娘在这儿等会,厨子做好了,我给您端来。”
“没关系,这么晚了不好麻烦你们,我自己去就行。”
“姑娘这么说可就见外了。”
到底是住在别人家中,她素来不喜欢多事,在这里吃喝都是杨都出的钱,眼下还劳烦他们起灶做饭实在过意不去。仆役和她客套了两句,最后也只得罢了。
此刻夜色已深,杨家人大多睡下,念一提着灯笼一路沿回廊而走,不多时却听得前面传来说话声。
“我又没做错,为什么要我去向她道歉啊?”
“又没说让你去认错道歉,不过这事儿怎么也是因你而起的,你看看这路上你和人家吵过多少次嘴?口上去示好,服个软,化干戈为玉帛,你总不想展昭为难吧?”
连翘迟疑地咬着下唇:“要我向她服软……怎么服?”
“我怎么知道。”白玉堂耸耸肩,“你们女儿家之间说话,我一个大男人哪里清楚。”
她气急:“那你还叫我去!?”
正说着,迎面便见念一走过来,两人立时住了嘴,都不吭声,只互相拿眼神对望。
念一举着灯笼抬眼看了看他俩,随后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去啊。”白玉堂垂头朝她挤眉弄眼,低声道,“快去!”
背上被他推了一把,连翘百般不情愿地跟到念一旁边。
“喂……”
念一停下脚来,回头看她:“有事?”
“嗯、嗯……”连翘努努嘴,不自然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我说,我们讲和吧?”
“讲和?”
“是啊,既然都决定要一起上路,再这么吵下去也不是办法。”连翘朝她伸出手去,“讲和吧,往后我不再针对你了,好不好?”
念一愣了半天,也没去握她的手,表情似笑非笑。
“连姑娘有心了,不过横竖隔几日我也是要走的,讲不讲和也没什么意义。”
“你还是要走?”连翘咬着嘴唇,“你干嘛要走啊,你走了他们又会怪在我头上来!”
“我来这里是有事要办,不是来玩的。”念一不欲和她多解释,举步便走,“和你们在一起碍手碍脚,不如我一个人方便。”
难得自己厚着脸皮,好言好语跟她商量,想不到她竟是这般态度,连翘盯着念一后背,没好气地低声道:“什么要事,不就是查死因么?一个鬼,连自己是被分尸而死的都忘了……”
念一双腿一僵,猛然转过身来。
“你方才说什么?”
她疾步走上前,嘴角隐隐颤抖,“我是怎么死的?你知道?!”
连翘见她这幅样子不由稀奇:“我当然知道了,随便一卜就看出来了。”
庖厨拱门后,展昭恰好循声走来,正听到她这句话,登时吓了一跳,当即喝道:
“连翘!”
不承想到底是迟了一步,连翘快嘴快舌,张口就道:
“你是被押送的那两个差役和野狼分着吃掉的,就在汾州附近,连骨头都没剩,你化作厉鬼还把你娘给吞了,不信你自己去问问。”
念一心中一震,霎时手脚冰凉一片。
“砰”的一声,纸糊的灯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