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了,司马邺!定是因为北地的司马邺。北地司马邺九月在长安,袭太子位,明年初,永嘉帝将被刘聪毒死,司马邺就会继位,史为建兴。随后,司马邺诏发诸镇,想迎怀帝(永嘉死便称怀)之灵回长安。司马睿振臂于江东,提兵二十万直入洛阳,名为迎帝归,实则争权也。可是如今怀帝还未死,这是为何?
难道,这是提兵的前奏?有了那么大一块鹿肉,又有王导在中枢调控,所以料定司马睿必须得借助王氏之力,才能兵举洛阳。可是,可是,谁都知道,怀帝死定了。但却无人能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死,莫非……,莫非……
想到这里,刘浓猛地睁开双眼,眼光如锋直透。他想到了一种可能,这种可能极奇荒谬,亦简直不可思议。可是,这种可能,却一直往他的心里钻,钻到阴暗的角落里,蹲着,再也不出来。
前奏,奏的太巧。
刘浓深深的沉下一口气,将那阴暗里的念头遮蔽。耳边,听见来福的惊声:“咦,还有几辆牛车,没跟过去。呀,人出来了!”
果然,顺目而下,有两辆牛车脱离了队伍,并未前行。其中一辆中,走出一个宽袍大袖的中年男人,眉极长,似鹅毛斜扫;双眼光芒内敛,顾盼之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神彩。他挥着大袖,向后面那一辆车行去。
未待他行到车前,那辆车的正帘便挑了起来,一双素手将其微卷,从中闪出一个小女婢,生得白净俏丽,不弱于碎湖与巧思。
小婢侍帘立于一旁。
随后,从那帘中探出一双极白的手,晃若雪,根根晶莹。那手抓着小女婢的手腕,微一借力。盘恒髻显出,在其后脖边缘,有一缕青丝轻洒。再往下走,素白襦裙铺洒,腰间是白莲层围,以一根蓝丝带系了。顺水而下,是三角纹帧,风起,纹帧飘散,裥角扶摇。
被风一惊,这女郎或冷,似怕。白玉般的手,紧了紧脖子上的漫云帔,帔角有白毛缓摇,夹着一张鹅蛋脸。
刘浓只看了一眼,便呆住。女郎十七、八岁,极美,明丽得炫眼。不论是眉,还是眼,都似工笔细描,不多不少,刚刚好。他下意识的惊喃:天下间,尽会有如此精致的女子?
精致,精到极致。
女郎下了车,双手按着腰腹,浅浅一个弯身。中年男人呵呵而笑,细语一阵,又听见了牛啼声,回眼望向东边。
东边的丛柳中,穿出几辆牛车,一色的鲁西牛。车夫不停的吆喝,鞭扬得很高,牛车行的极是颠簸,可好像有人还在车中催促,牛车行得更急。
奔到近前。
“吁……”
车停,轱辘将洼地的泥水溅得四飞,从车中跳下一个青衫郎君。他刚一落地,便疾步迎上,先是朝着那中年男人一个长揖,然后便对着俩人一阵疾语,眉间的神色,是掩也掩不住的焦急。话语刚止,便见那女郎右手抚额,随后软软的就往地上坠。
小婢儿们惊叫,赶紧扶着她。
青衫郎君团团徘徊不知所措,中年男人大呼,女婢们一阵手忙脚乱,他顾不得那许多,上前几步,掐上女郎的人中。
女郎悠悠醒来,在小婢们的扶持下,站直了身子,蹒跚的行向自己的牛车。上车的时候,让车辕拽了裙摆,女婢们连拖带抱的,才将她扶进了车中,放帘。
青衫郎君见她坐入车中,急急的朝着中年男人一个揖手,慌乱的跨上了车,吩咐车夫速走。车夫一声大吼,猛地扬鞭,鲁西牛痛哞,几辆牛车迅速起行,车轮滚滚,尽皆仓促,直直奔着建邺城而去。
“来福!”
看到这里,刘浓憋出了一声大叫,浑身颤如斗筛,站不住脚;靠着亭柱,身子又顺着亭柱往下缩,眼泪直流。吓得来福和李催大惊,不知道小郎君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哭起来了!
来福惊呼:“小郎君,咋的了?”
李催心性稳重,上前扶着他,低声问道:“小郎君,怎地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说着,用手探向他的额角。
刘浓挥手撇开,想制住眼泪,却怎么也制不住;想说话,喉咙里又有东西堵着,怎么也说不出来。用手死死的抓着来福,指着山下自己的牛车,再指向了建邺。
来福又急又乱,摸着头、跺着脚,忽然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那个青衫郎君,眼晴一亮,问道:“小郎君,可是要去卫府?”
刘浓重重的点头,挣扎着从喉咙里冒出一个囫囵的语泡:“快!”
“小郎君,莫急、莫怪!”李催点了一下头,得刘浓示意后,背起刘浓,朝着山下就冲。来福抱着琴,跟着疾追。
上了车,来福大声道:“小郎君,坐好!”
“啪!”
来福纵鞭一抽,青牛奋蹄。可牛不是马,再如何催鞭,也快不到哪儿去,反倒把车内的刘浓颠得东倒西歪。
这时,他已经缓过劲来,紧紧的抓着车壁的横梁,眼泪仍然哗哗的流。
刚才那个青衫郎君不是别人,正是卫协。能让卫协这么惊慌,那么发狂,丝毫也不顾世家的风仪礼数;再结合着那女郎的晕倒,还能有什么事!
世叔,世叔,等等我,等我一下!
世叔……
李催久经世故,多少猜出了些,怕他悲伤过度,挑着帘,朝他低唤:“小郎君,莫怕,莫惊,不要自己吓自己。”
刘浓眼睛瞪的直直的,似乎没有听见李催的话语。他的脑海里,像演电影似的,来来回回的播放着卫世叔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