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北方的秋天已渐渐寒冷,洛阳城的行人也都添了衣裳。
此时已是黄昏。
黄昏中,多是归人。风神秀在满城的秋色中等待着。
他不是在等嬴川,自那夜分别后,嬴川就带着跟着他的那个叫阿横的巨汉往另一个方向去了,只留下在九月之前定会赶回的讯息。
他也不是在等步轻尘,因为步轻尘早已回去打理他的花间故友,风神秀不禁在想,他这么喜欢花,会不会也是天香楼的人呢?想到这里,他忽然自嘲一笑,传闻中的天香楼,可是传女不传男的,除非,步轻尘是个女人。
那么,他在等谁?
有风吹过,一棵树上掉落下几片泛黄的叶子,叶子上的脉络虽然清晰可见,然而那股生命力却已经渐渐消失了。
从那天晚上之后,他就经常来这个地方,不是因为他要来,而是因为有人请他来这儿。
有人请他赌酒。
七月一十七号,关中大侠诸葛清,携一坛泸州大曲,于洛阳城北,挑战地榜第一风神秀,三招败北。
七月二十号,洛南第一快刀雷云,携三壶梨花酒,在同一个地方,挑战同一个人,也不过撑上两招。
今日,是七月二十二号,又会有人来。
北面,一阵马蹄声传来,急切,有力。
那是一匹好马。
他带的肯定是一坛好酒。
风神秀舔了舔嘴唇,忽然微笑起来。
。。。。。。
。。。。。。
“吁。。。。”
左问天紧紧拉了拉缰绳,双腿夹紧了马肚子,玄色披风系在身上,脸色的刚毅之色十分重,他在中原的名声很高,他的脚步几乎从不停留,因为,他就是中原镖局的总镖头,北漠,西凉,江南,塞外,这些地方他每年都要去那么一两次。然而此刻,他已不得不停下,因为他已经看见了那位坐在大树下的青衣人。
他也看到了那把刀。
那把纤长的刀。
那人在微笑,对着他微笑。
就在这一息的时间,左问天全身的肌肉不禁紧绷,这个笑容,没有杀意,没有阴冷,却偏偏给他十分危险的感觉。
左问天下了马,他后面跟着的那群人却没有下马,他们只是远远看着,其中有一个,正是在饮仙阙被占了桌子的那个大汉,在这几天里,他早已听闻过这个年轻人的恐怖,连关中大侠和洛南第一快刀那样的一流高手都不是他的三合之敌,他的心中也已有一个论断:不入宗师,切莫找这人的麻烦。
风神秀静静看着走上前来的左问天,问道:“你就是左问天?”
左问天停住了脚步:“是的。”
“中原镖局的总镖头,金刀铁剑左问天?”
左问天道:“不错。”
风神秀饶有兴致地看了看他,轻声说道:“你带了什么酒?”
左问天刚毅的脸上不禁露出一股愁容,他说道:“这不过是一坛普通的烧刀子。”
风神秀眼神一凝:“你为什么带这样的酒?”
左问天知道,这个年轻人已算是江湖的顶尖高手,他自己虽是个宗师,却也不一定能有击败他的把握,然而,他却送上了一杯普通的酒。
烧刀子这种,酒味浓烈,似火烧,虽然不算少见,却并不是很多人爱喝的酒。
左问天忽然说道:“诸葛清的泸州大曲,只值得你出三刀,雷云的梨花酒,只换来了两刀,那我的烧刀子?”
“一刀,”风神秀忽然明白了过来,他伸出一根手指,再说道:“它就值一刀,不能再多,也不能再少。”
左问天舒展开眉头,他知道,他的酒送对了,虽然他换来的只是醉刀的一刀,但那必定是几近巅峰的一刀。
又起风了,风是暖的。
一道金色的光芒并着黑色的流光,闪电般击向风神秀。
左问天已出手。
而且他一出手,就是他的成名绝技——刀剑双杀连环式。
霸道的刀,灵活的剑,很难想象,这居然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中。
天地之间,好像充斥着这强大的刀罡与剑芒,卷集着的风,围绕着中间的风神秀。
风神秀忽然微笑。
在他微笑的刹那,他所处的那棵大树忽然有了更多的落叶。
无边落木,萧萧下。
天地之间,一道,极慢的刀光刺破落叶的间隙,划破弥漫的剑气丝网,掠过左问天的耳畔。
削断两缕微白的鬓发。
这就是唯一的奥妙。风神秀已无须再发出成百上千道刀影,他现在只需要出一刀,真正巅峰的一刀。
左问天的瞳孔在紧缩的一瞬间恢复过来,等他回过身,风神秀已提着那坛酒,站在他不远处的那棵树下。
过了很久,左问天才缓缓说道:“很好。”
风神秀淡淡道:“不好。”
左问天问道:“什么不好?”
风神秀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说道:“你来的时辰不好。”
左问天道:“为什么?”
风神秀道:“因为这个时候,我本该去找顾朝雨的。”
左问天道:“那与我何干?”
风神秀笑了笑,继续说道:“这样我就得走,而你就喝不到这坛烧刀子了。”
左问天浓浓的眉头忽然皱起,问道:“难道,前些日子,诸葛清和雷云还喝过他们输的酒?”
“不错。”风神秀说道,“你莫非不想喝?”
左问天沉默着,似乎在咀嚼着他说的话,良久,才说道:“你想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