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总是要比夕阳来得有朝气些。
风神秀一向起得很早,他觉得人就该向这朝阳一样,追寻着光明。他的刀鞘虽然样式古朴,看起来却是很新,新的能照出一个人的模样。
那人的样子很清秀,鼻子很挺,眉毛带着一点点弧度,最不能忽视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在笑,笑得很好看,很自然。
这个人就是他自己。
他伸开手臂拥抱朝阳,感觉像是拥抱着一个女人一样舒服。
那个女人当然是一个美丽的女人,他的嘴角不禁又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马与马车都在。
他上了马,那位少年已进入马车。
并驾而驱,他们往北而去。
北边,便是洛阳。
洛阳,立河洛之间,居天下之中,既禀中原大地敦厚磅礴之气,也具南国水乡妩媚fēng_liú之质。开天辟地之后,三皇五帝以来,洛阳以其天地造化之大美,成为天人共羡之神都。传至汉室,历崩灭之危,及至司马氏立晋朝,定鼎中原,乃回复神都旧貌。
秋意未浓,洛阳城还是非常的热闹。饮仙阙,人流如织。饮仙阙在洛阳城倒是名气极大,传闻中前朝最fēng_liú的王爷陈王曾在这里写下一曲《天都赋》——“吟抛芍药栽诗圃,醉下茱萸饮仙楼”,fēng_liú之人每多好酒,因故此地多fēng_liú。
饮仙阙毗邻一江流,号曰曲江,跨过洛阳,直入河洛,每每有江湖人对剑比武,胜者上岸喝酒,败者则随波逐流,令观者大呼痛快。
风神秀仰首看着笔意纵横的“饮仙阙”三个大字,不禁心生结交之意。这三个字,写法飘逸,却又不失刚健风骨,江东诸前辈皆推崇以字观人的说法,能写出这种字的人,若不是侠义满怀之士,则必是风骨铮然之臣。
他笑着摇了摇脑袋,想着这老板如此不俗,如有机会定要结识一下。赢川却不似他那般想的多,若不是风神秀偏要这地方喝酒,他是决计不会来的,作为刺鲸山庄的少主人,什么物事没听过,像这饮仙阙,你若是当他是个寻常酒楼,那你也只好当个寻常的酒客了。
风神秀在江湖的雅名便是醉刀,他自然不寻常。想及此处,赢川刚毅的脸上不禁浮出一丝古怪的笑意。他微微一踏,便入了酒楼。
赢川的速度绝不快,然而他的步伐却很是沉重,一步一步,仿佛踏在人的胸腔一般,发出“哒哒”的响声。
酒楼的人本在喝酒,喝得有滋有味,听到这脚步声不自禁感到一阵心烦意乱起来。只听离门口不远处坐着的一位浓眉大汉骂道:“哪个小子,这么不长眼,敢打扰大爷喝酒?”他的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盯着门口,左手按着摆放在酒桌上的朴刀,好像谁若是从那门口进来,便该骇破了胆。
饮仙阙不禁私斗,只要不坏了主人的规矩,便由得你自行解决。像这浓眉大汉的高声语,从来都不需大惊小怪,其余酒客好整以暇的等待着,免费的好戏,谁能拒绝?
当赢川终于走进这酒楼的时候,无数双眼睛看着他,仿佛要把他看透似得。然而没有什么人能够看出一些什么。
除了那个浓眉大汉。他不禁喘着粗气,那带剑少年给他的压力竟比中原镖局的左总镖头还要来的强烈。
他看着少年一步一步向他走来,人仿佛呆了,满嘴的狠话竟似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只有冷汗直流到脖颈上。
五步。
六步。
七步。人已到跟前。
“咔咔咔”。赢川一双漆黑的瞳孔注视着浓眉大汉,大汉手里握着的酒坛子像是承受不住这股压力,裂了一道口子。
口子越来越大,终于,只听到“蹦”一声,酒坛子完全碎裂开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少年说出一句话。
“你走吧。”
走,就这样赶走一位酒客吗?所有人听到这句话,心中都像打了个颤,要知道,那浓眉大汉实力不俗,否则也当不了中原镖局的镖师了,然而连他在那少年面前说话的胆子都没有,众人中不乏高手,可扪心自问,七步裂酒坛的功夫他们也做不到,这位带剑少年的功力不可谓不高。
正在这个时候,乍见一道青色人影如风一般掠过,等到他们眼神初定,那人影已经到了那桌子面前,与此同时,一声喟然叹息缓缓传来,不知在极近,还是极远。
“七步碎酒,岂非可惜?”
衣袖轻拜,像是书中所记载的流云飞袖一般,众人仿佛看得呆了。
只看到那碎裂的酒坛子以极高的速度流转,三道白色水柱挥洒而出,正好对着酒桌上三个大碗。
不过这一瞬,就彰显出青衣人超凡脱俗的掌控力。
饮仙阙仿佛一下子安静下来,每个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酒杯已满,风神秀轻轻坐下。
他微笑着看着那浓眉大汉说道:“多些你请我喝酒。”
浓眉大汉冷汗津津,不论是那带剑少年,还是这青衣人,都不是他能惹得存在,他更不敢拒绝。他只好颤抖地举起酒杯,看着那两个喝酒的人。
楼上有人发出轻笑声。
“杀人剑,饮酒刀,很好。”
风神秀双眉一挑。
一位束发男子站起,目光如电一般,居高临下,看着两个少年。那人一脸的英气,双唇却是微薄,着一身玉带蟒袍,富贵非常。
赢川不说话,他只低头喝酒。
那男子眼神热切,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嘴边的笑意仿佛越来越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