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回心殿内。
无忧懵懂,立身一旁,见弄无悲虾腰屈身,跪于殿上,眉寸交叠,目华通彻;二人对视,相顾无言。
弄无悯斜卧殿前软塌,支肘托腮,睥睨半晌,终是启唇:“倒不知胞弟慈悲腹肠,竟也狠心操习射鬼之术?”
弄无悲闻声,稍一怔楞,上齿缓切下唇,断舌一紧,支吾亦是不能。
“何谓射鬼?”无忧收了眼风,眼角一耷,尤显楚楚。
弄无悯薄唇一抿,单手朝弄无悲指点一二,轻笑缓言:“无悲,何不告知?”稍顿,却再扶额,摇首攒眉:“胞弟哑言,吾竟忘怀。”一言即落,勾唇嫣然。
“兄长......”弄无悲不由密音,“破吾蛙鼓,唯不过为了断吾同无忧言来语往?”
弄无悯虽是闻声,却不欲应,目睑微抬,定定瞧着无忧,柔声轻道:“名为‘射鬼’,实为‘摄神’。金钩银饵,使吞命金鲤;入鱼腹便得见施术人所布幻境。然......“沉吟半刻,弄无悯垂眉接道:”然受术之人如历死劫,气、血、经、脉、髓、骨、精、发,无一不易;体健者尚感八风五痹之害,身弱者心脉立断,失神而亡!“
无忧身子一紧,扫一眼弄无悲,心下暗道:无怪自吾清醒,便感恹恹,心气衰竭。转念细思,不由诘道:“鱼腹之内所现,必是幻相?”
弄无悯知其所指,颔首应道:“然。”
弄无悲闻声,瞠目立眉,哑哑不迭,扑身便往无忧身畔,张臂一环;无忧怔楞,也不动作,唯见弄无悲口唇大开,柔舌早丧,断口齐整,反现苍色——无忧见状,陡地抚心,呕逆不止。
弄无悲查其因由,目炬熄于一瞬,牙关紧闭,口唇紧抿,徐徐撤了两臂,后退数步,上唇轻颤,终是阖了眼目,吃吃笑出泪来。
“兄长,你我面目,本无不同,然无悲口舌失利,难同兄长相争......“
不待弄无悲密音言毕,弄无悯已然挑眉喝道:“大言不惭!即便口利辞巧,莫非便可同吾相较?”
弄无悲苦笑道:“兄长止了茶饮,恐有良多时日。”
“那又如何?”弄无悯目珠一转,撑榻起身,抬手一正金冠,朗声应道:“连合万斛楼,意图不轨;现目荣华为吾所擒,尔兴风不成,怎掀波浪?”
“目荣华......”无忧这方回神,立时接道:“目荣华为那吞命金鲤所衔,行踪不知,生死未卜......”
弄无悯定睛,唇角一抬,不多言语。
无忧面色一黯,自知关心则乱,漏言若斯,之前文饰旦旦,现下实难自圆,见弄无悯笑意颇得玩味,无忧不由冷哼一声,心下暗道:如今,你我皆是肚明,上六嚣情状,岂会尽是虚影?为着娘亲,吾反倒欲将此事说破,省却揣心度腹之功。
弄无悯见无忧面上初显懊恼,不过弹指,反现纵心肆志之相。弄无悯笑意弥深,调笑道:“倒有大义凛然、丈夫之风。”
无忧冷眼,轻声应道:“无忧心下念着,若是吞命金鲤腹内所见,俱是无悲杜撰幻化,那倒当真有趣。”
“何处有趣,说来一闻。”
无忧踱了两步,近了殿内竹椅,徐徐落座,轻道:”无悲同目荣华此行谓何?“
“想是眉下添眉,欲将无忧带离回心殿。”
“既是如此,使射鬼术又是何意?”
“令尔对吾心生厌怖,目荣华便可乘机而入。”
无忧娇笑连连,轻声应道:“依无忧看来,其计画不外如是。”
弄无悯闻声,同无忧对视一面,两两开颜。
“无忧同宫主,英雄所见。然,好巧不巧,”无忧一顿,立时凝眉,“真要劝无忧遁离,怎会将上六嚣情状栩栩重现?”
弄无悯闻言齿冷,面色无改,两掌却已暗暗紧攥,吐纳渐重。
“无忧入宫之时,宫主还曾盘问坤顶所在,宫主尚记否?”
弄无悯下颌微抬,眼目一驰一松,正待启唇,却闻无忧接道:”宫主贵人,连胞弟哑口之事尚难牢记,坤顶之事,尤是琐碎,自不会放于心上。“
无忧言罢,鼻尖一抖,目珠陡见氤氲,朝弄无悲嫣然一笑,羞愧示好溢于唇角。不过一瞬,又再转脸,瞧瞧弄无悯,见其面色冷若寒潭,松梅当怯。无忧见状,不由讪讪,色挠目逃,垂眉低声:“无忧确是来自上六嚣!”
弄无悯立时阖了眼目,长叹口气,踌躇半晌,方喃喃道:“今日此时,莫非定要说穿道破,避无可避?”
无忧直直脊背,缓将两肩后撤,仰面笑道:“说与不说,全在宫主。真假之论,自肥遗江下得见无悲始,于南渊之底葬送明组邑终,无忧即便懵昧,亦可推知。”
“喔?”弄无悯两手缓开,由拳变掌,右臂前挥,引得堂下满是青烟。
“无悲,你且说说,射鬼术使便使了,怎就偏偏选了娘亲于上六嚣情状?”
弄无悲缓将遍身青烟纳入关窍,沉气结力,密音一出,响彻整殿。
“无悲谢兄长赐舌。”
弄无悯身子轻颤,哼道:“待尔回话。”
弄无悲扫一眼身侧无忧,口唇不启,话音已出:“射鬼所现,皆是兄长所告。无悲依言重现,未有半分增减。”
“当真?”弄无悯又再侧卧,抿唇尤似孩童,轻笑不迭:“竟不记得曾将无忧出身由来告知无悲。”
“兄长常言——名利唾手,知己难求,千岁日月,唯不过无悲尚可得机闻听兄长心事一二。”
弄无悯闻声,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