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苍文走后,有尾的日子更是淡而无味,她终是耐不住寂寞,一日用过早膳就拄着苍文送的扶老大摇大摆往主殿方向行去。
此时正值知日宫弟子晨课时间,弄无悯携弄氏姐妹正透过主殿上层窗口眺望,而赤武正引领其余众弟子在殿前修习知日宫气诀,有尾恰在此时出现,幸她自入宫当日出丑后便时时刻意将蛇尾缠在脚踝以厚长衣裙掩盖,弟子们仅见一妙龄美人儿站于不远处,各个皆停了动作,再无法心气合一。
赤武见有尾出现,心下一惊,害怕被弄无悯发现有所责罚。又因他年纪尚幼,入弄无悯门下虽早却未能如苍文一般对其他弟子有所威吓,此时更觉懊恼。无计可施下,赤武鼓足勇气回身远望殿上的弄无悯。
有尾的出现弄无悯跟弄家姐妹怎会不知?弄墨第一个脸色一变,正要跳将出来,未料弄无悯回头,云淡风轻对弄琴道:“赤武年岁尚幼,你稍后过去,指导他们好生修习,我门心法,最忌三心两意。”
“弄柯,日头正好,只是稍觉干渴。你且帮我煮些新茶吧。”一边说着,弄无悯一边抬手将面前棂窗合了起来。
弄家姐妹均不敢多言,弄丹心中大石这才落下,转念一想,或者日后可以天天去寻有尾闲话家常,不必偷偷摸摸了吧。此时的有尾亦是远远望见弄无悯,又突见他合了窗,心下明了,得意起来。
当夜,有尾正觉解了禁,思量着明日要去宫中它地戏耍观摩一番,而此时,弄无悯却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夜半私语,孤男寡女,弄无悯心知不妥,只是立在正堂门外静待。半晌,有尾才从内厢房单足跳跃往正堂而来,刚想着今夜又是百无聊赖,就见弄无悯负手立于门外;夜凉风微,其浅灰色绣金丝袍轻柔随风扬起,一番景象惊得有尾说不出话来。
少顷,有尾才合上微启朱唇,舔舔嘴角,才想起要说点什么。“仙……仙人?您好!”言毕,有尾先摇了摇头,心道:自己何时也变得如此笨口拙舌?难道跟苍文赤武这班人呆得久了?
“你跟弄丹年纪相仿,跟她一般称我‘宫主’就好。”弄无悯轻道。
“是.…是.…宫主。”有尾这才想起躬身施礼。
“如你不便,那我且站在此处跟你交代一番。”
有尾闻言,这才发觉弄无悯尚在屋外,自己忘了邀他进来,当下忙走到正堂主位,又用衣袖扫扫椅子,才道:“宫主请进。”
弄无悯这才进得屋中,落座后问道:“刚才见你单足蹦跳,不知何故?”
有尾羞道:“一人无聊得紧,自己玩玩跳格子的游戏罢了。”说完又施一礼,“有尾还未谢宫主不怪之恩。今早..”
弄无悯稍抬手止住说话,“今早日光耀目,身前景物实难看清。”有尾心道:“你堂堂一位宫主,说谎连腹稿都不打?”正想着,面上已满是笑意。
“却不知宫主此次前来,有何指教?”
弄无悯淡淡问道:“你当真不知自己来历?”
有尾被他突然一问,陡地一惊,发现弄无悯如水目光看向自己,仿佛已经无处可藏。
“确无任何印象了。”
弄无悯定定看了有尾一阵,方才说:“你的脚..”
有尾又将裙摆往下拉拉,试图盖住跛脚。
“你的脚,可医。”
“当真?”有尾一下将上身倾向弄无悯,“非疑宫主仙法,只是有尾至今,连自己为何生成这般模样都不甚清楚。”
弄无悯把眼神落在正堂角落,看着那玉竹扶老,道:“妖修至一定境界自可摆脱妖身化为人形,但如第一次化形突遇变故,或会出现此种情形。天雷、地火、天敌突现,均可引发此况。”
有尾顺着弄无悯眼光,看到他凝视的扶老,笑道:“此物乃文哥哥所赠。”
弄无悯听着,收回目光,接道:“因你化人不利,致蛇尾无法收起隐藏,而化成的人形也受阻滞,想这脚疾即是由此而来。”
有尾闻言,道:“宫主博闻,有尾甚为佩服。却不知要如何医治?”
弄无悯应道:“我回宫后遣出宫中仙鹤四只,分往肩山四方寻来垚草、丘草、施草、空夺蛇蜕四物;我已交待弄琴暂理宫中琐事,明日我即闭关炼制医你之丹药。”
有尾感激,但少顷便难抑狐疑:“不知他有何图谋,如此费心劳力,单单只为医我跛脚?”
弄无悯却不再言语,起身要走。临出门前又道:“此间或需七七之日,你当好自为之,莫生枝节。”
“是。”有尾心不在焉地应着,心中却有解不开数不清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