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文一怔,耸然不解其意。
“劝尔莫要跟来。”尔是轻笑,陡地闪身,已然不见。
苍文心下计较:步飞方逝,恐其心不定;然毕竟功法已复,想来吃不了大亏。思及此处,便呆立原处,少倾,回身再瞧刚刚尔是停身之处,阖目摆首,叹不过一时半刻,一命丧,一友失,天地悠悠,瀚然无常。
约莫隔了半晌,苍文这方回神,见尔是仍未归返,心下稍忧,举目见四下无人,便先往束马之处,欲取了火龙驹,再行计较。苍文脚程甚快,不过半刻,已是出了密林,却见村户尽出,男女咸怃然。
苍文闻村妇悲泣哀嚎,称其子为一妖所掳,霎时无踪,遍寻不见。
苍文心里一紧,思前想后,这方明了尔是之前话中深意。
“功法方复,这便恃强凌弱不成?”苍文暗道,急上前安抚众人,旦旦许诺必将各户稚子无恙带返,言罢,愤然甩袖,驭气腾空。
苍文举目空中,四下探寻,终是于北二十里一处空廓寻得尔是踪迹,便忙飞身而下,果见那村中幼童皆为其所制,三五围成一圈,以头抵靠,仰面平躺。
其颈项双手恐皆为尔是妖法所控,虽尽其力,仍不可脱;然众子腰下却可活动自如,踢蹬踩踏,尘土四扬。
最奇的,各幼童面现惊怖,无不仰面唾天,口沫腾升不过六七寸,便径直而下,坠堕其面。
尔是早查苍文身至,负手一旁,睥睨半刻,缓道:“终是来了。”
“这是为何?”苍文朝尔是踱了数步,疾道。
“白日报应。”尔是侧目,见众子满面口唾,不禁浅笑,“吾言净不净之心,乃以其唾洗之。”
苍文细细端详,见面前诸子皆是于那林中欺侮尔是之人,知其心中愤懑难平,长叹口气,轻道:“不过黄口垂髫,何必睚眦必报?”
“虽是小儿,却不可因其智少岁低轻纵。此番不得教训,日后必会有加无已。今日害吾,他日害谁?”
苍文知其言有理,然心下总是不忍,轻道:“稍加教训,也便是了。见其惊惧,实是难捱。”
尔是闻言,妩媚一笑:“吾略施小计,以幻相加身。现其皆见目前火焰,唯以口唾熄之,然那焰熄而复燃,如此往复,怎会不惧?”
苍文右手稍握,垂目不语,少顷,方道:“故意松腰下束缚,见其挣扎,可是开怀?”
“稍慰吾心。”
一言语落,苍文已是抬臂,以气箭直击孩童脖颈腕处,霎时破了尔是妖法。众童困缚既开,忙起身奔逃,一时号哭不止。
尔是早知苍文有此一动,浅笑不语。
苍文稍顿,心头窨附,轻声缓道:“你候在此处,吾护众孩童返家,若皆无恙,便立时驭火龙驹随尔往青要山,如何?”
尔是嘴角再抬,抱臂胸前,径自喃喃:“无论正邪,皆有执念;无论仙妖,总藏心魔。”
苍文不解,返身回望。
“尔之善念,便是道之魔障。”尔是低声缓道:“纠错惩过,却总要饶人一马,究竟当真心怀苍生,还是顾念你知日宫声名?恐是眼中看得破,心中躲不过。”
苍文一时无言,尔是字字在耳,细细听来,颇有深意。
“此地向北,直行百里,见一山,高百仞,郁葱葱,便是青要。吾于山脚相候。”
言罢,尔是一声呼啸,竟化巨蝶,翩然而去。
苍文见状,怔楞一刻,喃喃自语:“师父之名,知日宫之名,必得殒身相护,性命亦不足谨惜。然吾之善,发乎本心,即便多劳七尺,苦屈心智,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