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跟人之前的差距可以很小,小到成长环境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言行模式几无差别,但也可以差距很大,大到明明生活的背景极为相似,两个人的一言一行却南辕北辙,有着天壤之别。
换做是年少时,颜舜华也是撞了南墙都不会回头,见了棺材也不会掉眼泪的类型,但在自己折磨自己,就连命运也跟着戏弄了她十几年之后,她看待人事已经放松多了,少了许多尖锐,更少了许多无谓,多了不少恬淡,更多了不少圆融。
她已经能够分得清主次了,核心与非核心,必须守住的与可以放弃的,她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所以行动上也就显得从容不迫了。
而颜张氏,虽然嫁过来之后一直都过着并不富裕的日子,但正如颜玉成所说,成亲之前她已经对这些情况有所了解的,一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哪怕嫁过来是吃苦,也甘守清贫,因为她选择了这个人,所以她愿意跟着颜玉成过苦日子。说到底,日子再苦,也不到吃糠咽菜的程度。
颜启玥受伤,从正常人变成了一个傻子,智商停留在了懵懂幼儿的水平,这是从前的婚姻生活中颜张氏受到的唯一一次算得上是灾难性的打击。
但即便这样,就如颜玉成所言,因为家庭内部并没有人指责过颜张氏,后来他们也顺利生下了颜启磐这个长子,再后来颜启玥也主要是由颜玉成这个父亲照顾与四处奔波带着去看病的,所以她受的磋磨其实远不如颜玉成多。
随着颜舜华的来临,长女危机解除,尤其是嫁入高门之后,不曾受到过狂风暴雨袭击的颜张氏迅速地膨胀了。在颜柳氏看来,女儿高嫁是让她惴惴不安夜不能寐的事情,于颜张氏而言,却是想通之后,彻彻底底的一桩喜事,是能够让她一辈子挺直腰杆骄傲示人的功劳。
颜张氏并不是不疼爱女儿,也并不是不担心女儿是否能够驾驭这一桩亲事,只是在眼见着女儿一连生下四个男丁,上无公婆需要服侍,下无妯娌弟妹需要打理,可以在夫家把腰杆挺得直直的之后,她便认定了自己的女儿这一辈子都可以稳坐定国公府主母这一个位子,永远都不会面临她当初那样的艰难状况。
她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流于表面的便只剩下了骄傲,只剩下了可以夸耀的高贵,足以人人艳羡的富裕,值得普天同庆的幸福。
就像是秀恩爱一样,作为母亲,她也想要秀一秀女儿如今的一切,理直气壮地告诉世人,这样优秀这样幸福的女儿是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这样做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对,偏偏让她难堪的是女儿还光明正大地喊另外一个女人母亲,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简简单单的用一声“娘”,便把她的所有荣耀都击得粉碎。
就仿佛前一秒还在天堂里飘着,下一瞬间却整个人坠落到了黝黑无比的地狱深渊里,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茫然无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巨大的愤怒感,其中还夹杂着委屈与仿佛背叛了一般的伤心。
颜柳氏只会担心,哪怕亲眼见证了女儿的幸福,也无法安然地把高高提起来的心放回肚子里,对于颜舜华如今和睦的家庭生活,她当然欣喜宽慰,可是曾经数次失去女儿的经历,让她没有办法相信眼前的幸福会一直持续到永远,所以在她合上眼老去的那一日为止,她都没有办法去秀女儿的幸福,去向人炫耀自己作为一名母亲的成功。
她们都是母亲,对女儿有着同样的爱,但也有着截然不同的表达爱的方式。
颜舜华尽管与两位父亲相处得更多,谈论得更多,但是并不代表对两位母亲就观察得不够。为了更快地融入陌生的家庭,她不管是初来乍到还是去而复返,都在第一瞬间默不作声地开始观察环境与人事,收集信息,尽快地调整自己的角色,在熟悉之后慢慢地开始主动加入变化,潜移默化地让身边的人习惯拥有新的面貌的自己。
而作为最熟悉自己女儿的两位母亲,是她观察的重中之重。
因为深知女性尤其是母亲会对自己孩子的事情特别敏锐,所以她在成功打入家庭内部之后,便慢慢地开始增加与两位父亲的相处时间,相应地减少与两位母亲接触的机会,最后神不知鬼不觉地转变成自己原本的形象。
对于颜张氏如今的烦恼,颜舜华也能够剖析得八**九。一开始颜玉成并不在意,后来经过她多次的强调,就连沈靖渊也暗地里提醒了几句之后,颜玉成便也跟着上了心,直到劝说伊始,他才知道女儿的忧虑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了,说句不好听的话,完全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颜玉成以为经过下午那一场点明到骨子里头的谈话,妻子会立即醒悟过来,没有想到晚饭的时候她依旧神情不好,虽然没有说出什么失礼的话来,可是吃完就走这样的行为本身就是失礼的事情,回来的路上随意提了一句,让她下次注意,便又闹掰了。
“爹,给娘一点时间吧,慢慢的就会好的,真的。
女人闹情绪的时候,如果做错了,其实自己内心也会知道不妥当的,只不过正在情绪上头,她需要的是忠实的听众。只要您能够耐心地听她倾吐心声,顺着她,表示关心她的感受,不要强调那些不认同,更不要评价她做的对还是不对,她就算是一只炸毛的猫咪,也很快会被您把毛捋顺过来。”
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