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显紧咬下唇,脸色苍白,脸上的肉在不经意间微微颤抖,她的额头开始渗出汗渍,密密麻麻……旋即落成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
霍显的目光终于又在霍成君的脸上停留……
霍成君颤抖着双唇,目光与霍显对接的那一刻,默默地又垂下了。
她不敢看她的娘。
霍显瞪着眼睛,盯着霍成君的脸,几乎是一字一顿从齿间将怨恨砸出来:“霍成君,你给我听着,这个孩子是陛下的,是陛下的!——你比谁都清楚,对不对?”
“可这不是真的,娘——”霍成君刚说出这句话,又飞快压低了声音:“……成君不确定。”
“你不确定?霍成君!你清醒些儿——这是择生择死的问题,你要活着还是死掉,你不能确定??”
她吓的大哭,肩膀颤得极厉害。
她错了,真是做错了——她从来没有想过,当初一失足,竟铸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你那表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霍显啮齿咬牙,恨恨道。她回身来,见霍成君这个样子,到底心软,终于说道:“成君,你……这个孩子,未必是你想的那样糟糕!女子体虚,信期延误了时辰,也是平常的。”
“可是……娘,我还是好怕……”
“你怕谁?怕娘?”霍显逐渐缓和起来:“你怕的不该是娘,也不该是这个孩子,而是陛下!陛下若知道咱们这么作弄他——娘和你命休矣!这便不说,你爹和霍家,可要被咱们连累死!”
“娘——”霍成君终于受不住,“哇”一声大哭起来。
霍显不忍了,走近些,将她搂在怀里:“娘在呢,有娘在呢——再愁的事,也轮不上你犯难。”
“娘——”霍成君彻底崩溃,伐谋帝王之心,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啦,这条路,她真的不敢走。她说道:“娘,咱们不要入宫了罢……那地方,阴戚戚的,成君不敢……”
霍显方才还是和缓的“慈母”,听霍成君出了这一言,脸色登时变了,喝道:“不敢?不敢入宫?那你怀着这个崽子要怎么办?陛下的孩子,建章宫里那位不管,你教谁管去?!”
霍成君知道她母亲的意思……她母亲尚抱着一丝侥幸,希望她信期未准,是因体虚,而绝不是因为,在与陛下之前,这个崽子已经长在了肚子里。
但是……这种结果,机会该多“渺茫”。
她自己都觉不大可能……
“可是,可是……”霍成君犹豫再三,囔囔着说道:“娘,这个孩子……不一定就是陛下的。”
“你!”霍显扬手用手指狠戳了戳霍成君的脑袋:“你这里是不是长了个榆木疙瘩?!怎么不开窍呢?事至如今,这个孩子,不管是不是陛下的,——他都得是陛下的!你不想活,你爹、你娘还想多活两年呢!”
她已被荣华富贵、高位显达冲昏了头脑,路子并非只有暗认了霍成君腹中孩子乃陛下骨肉这一条呀!她可以不让霍成君进宫,不争宠、不争高位。
可她霍显不愿。也不甘心啊。
“再说,”霍显缓了一声,“事情并不会有你想的那么糟糕,即便这孩子真不是龙脉,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你那杀千刀的表哥会说??他嫌命太长了?”
“可是娘……”霍成君吓的嘴唇都发紫了:“事无完全,总有缺漏的时候。这等大事,捂不住的,长久来,总会被人瞧出破绽。这孩儿落地时期不对,早晚差了小两个月,怎不会令人生疑?”
“你倒不傻嘛霍成君!”霍显嗤了一声,有些生气:“这些个,你倒是算过的,那你怎不算算你这榆木脑袋何时开窍?”她也不耐烦了,当下之计,不是跟这不争气的女儿掰扯不清,而是要与她好好分析利弊:“即便孩儿‘早’生了些,这打紧什么?古来闻达之人,多少是‘早’生‘晚’生的?异人,出生时自有异象!这个孩子‘早’出生俩月,就能证明不是陛下的骨肉?你不要多想。”
霍成君听得懵懵混混。她确然觉得娘在强词夺理、安慰自己,但有一瞬间又觉得,娘的话,似乎也有些道理……
霍成君的这一桩事儿,促使霍显加快了在后宫图谋的脚步,也使得她狠心抽出了手底的最后一张牌。
那时,淳于衍已经入宫。
这日长乐宫来了一位久违的客。这位客人,对于长乐宫长久来闭门不出的宫女们来说,太陌生。
大宫女拦在门外,不让这位“客”进来,这“客人”摘下毡帽,竟是一位妇人。
年长些的宫女很懂事,晓得上官太后喜欢清静,不爱这些权贵夫人们的攀交,因未禀明上官太后,便擅作主张,将不知朝上哪位重臣的夫人拦在了宫门外。
这权臣夫人气焰甚张,不乐意了,因叉腰骂道:“这种毫无眼色的小蹄子,竟也敢守长乐宫的门儿!你可知我是谁么?!”
长乐宫的宫女们与这旧宫的主人一般,过惯了清静日子,半点不受朝外花花世界的搅扰,因此也不好奇来人是谁,只知赶人便是,因说:“这位夫人,您且去了罢……太后娘娘正歇息呢。”
来人不乐意:“歇息?你唬谁呢?凤儿的习惯我还不知道?这个时候歇息?凤儿不爱午歇的!”
“太后娘娘性子沉静,即便没歇息,也是不愿见外客的。”大宫女还是毫不犹豫地阻拦了来客。但话是这么说,她听来客一口一个“凤儿”,直称太后娘娘乳名,心下便有些惴惴不安,心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