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椒房殿,皇后是不能久住了。
皇帝略一沉吟,说道:“既然事情已半落真相,朕原该将椒房殿所有可疑之人全部遣散,保皇后周全。但若那么做,动静未免太大,必会打草惊蛇。此时朕设想,将皇后移居建章宫即可,对外有的是借口可寻,就说朕想念奭儿,皇后在建章宫照料奭儿,能免去朕来回奔波瞧探之苦。阿妍你说可好?”
“这一理由也未为不可,”艾小妍点头赞同,“陛下尽须早去长门宫寻拿个主意。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咱们要保皇后娘娘周全……”
“是了。”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忧色。
“‘花药人’?”
青色的茶在杯中转,皇帝音色润如茶水。
长门的午后这样安静,寂寞。他喜欢待在这儿,皇帝眼中的长门宫,是一处与世隔绝的僻静之地,他的阿迟婆婆会在阳光甚好的午后,躺在廊下的长椅上,听鸟叫蝉鸣,有时一躺就是好久,一直要到日头落了山那边去。
长门锁住了汉宫寂寂无声的时间。
阿迟婆婆看着皇帝,眼底流露出无限的慈爱,她低声说道:“是了,‘花药人’,想来汉宫是又出了这种阴祟之物……孩子,你要如何收拾局面呢?”
皇帝并没有直接回答阿迟婆婆的话,他负手在殿中踱步,折回来时,立在阿迟的面前,小心谨慎地问道:“婆婆,这‘花药人’,究竟是何物?”
“唉,”阿迟略一迟疑,还是对皇帝说道,“这种物什……曾在汉宫中兴风作浪,不想……此时竟重现。苦了陛下,御极未久,便碰上这种事儿。”
面对一脸狐疑的帝王,阿迟便详细地将“花药人”的来龙去脉一一告诉皇帝,皇帝听的目瞪口呆。
原是以香渗于女子体内,久之,女子便与香融为一体,因将这种香经年累久地积淀,外人与之接触,竟丝毫闻不出味儿。
换句话说,便是……即便此香害人、杀人,都是在无形中进行的。
皇帝不由打了个冷颤。
帝君攥紧了拳,强抑心中的愤怒,说道:“婆婆,朕打算一追到底,制此药人之人,心肠歹毒!朕必诛之而后快!”
阿迟没有说话。
皇帝有些惊讶。他原以为嫉恶如仇的阿迟婆婆定会附和他的“声讨”。
可是阿迟没有。
“阿迟婆婆?”
阿迟一晃神,这魂儿,仿佛才被帝君拉了回来。
她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年迈的阿迟婆婆支着拐杖,忽然垂下头,猛地跪倒在君王面前!
唬得皇帝连骇不已,慌俯首去搀她。
阿迟乃是汉室宗亲,又年迈,身子骨十分的不便,早在孝昭年间,皇帝便免去了她面君行谒之礼。自今上御极之后,没关紧要的规章制度一律承袭前朝,丝毫不改,如此,阿迟婆婆面君自然不必行任何大礼。况且,她可是帮助皇帝刘询登基御极的大恩人,皇帝念旧恩,十分的敬重她,自然不肯受她拖着老迈之身行大礼的。
这一会儿,阿迟婆婆的举动着实吓坏了皇帝。
“老身不肯起,恳求君上不必再强求。”阿迟低着头,默默饮泣。
这一来,皇帝且惊又怕,竟也屈身跪在阿迟的面前:“婆婆?你要这般……便是折煞了朕!朕受你大礼,可是要遭雷劈的!”
阿迟抬起了衣袖,默默抹泪。
“婆婆,可是朕有何照料不周之处?此处既住不满意,咱们回头便搬回汉宫!朕亲自照料婆婆,依婆婆施与朕的恩情,朕当亲伺汤药以回报!”
阿迟摇头:“陛下待老身一向好。”
“那是为什么呢?”
老婆婆垂泪,难过道:“陛下,老身若求你一事儿,你应是不应?”
那还用说么!
皇帝非常高兴,连说:“自然是应的,自然是应的!莫说一事儿,即便是十件事儿,朕也一定为婆婆办到!”
君上既有了这个承诺,阿迟便也不再有顾虑了。她缓缓抬起头……
阿迟是真的老了。
当年博浪沙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儿,现时已是耄耋之龄。她动了动皱缩耷拉的眼角,看着皇帝,拖着略显沙哑的声调,说道:“陛下,老身求您,皇后落胎之事,请……请不要再追查下去。”
“为何?”皇帝脱口而出。
“因为……”阿迟顿了顿,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心力,说道:“因为,此事再追查,已无赢家。输的是害人之人,也是……陛下!”
皇帝一愣,他正望着阿迟,蓦然觑见阿迟眼底的泪水莹彻透亮,他正欲说“不可能”,但这三字是再也不能说出口了……
眼下,他怎么能够拒绝阿迟婆婆唯一的要求?
皇帝只能无力地问一句:“婆婆,朕为何……必须这么做?”
“陛下可知幕后主使之人是谁?”
“不知。”
“可老身知道!”
皇帝瞪大了眼睛。
“就因为老身知道凶手是谁,老身才求陛下不要再追查下去了!再追查,非但于陛下、于皇后无益,甚至……于大汉的江山社稷,也是无益的呀!”
阿迟的声音有些略略的颤抖。
她毕竟已经很老了。
“江山社稷”四字是堵皇帝之口最好的借口。他是明君,他可以不顾自己龙体,却永远不能不顾他的江山。
阿迟太了解皇帝。
“朕知道了。”
阿迟激动的差点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