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
“怎么了,”皇帝回过头去,“敬武?”
他牵着小丫头的手,走在狭小的肠径,小丫头的声音听着甜糯的像嚼了个粉团子,让人很舒服。
“思儿累了……”
“那要不要回去?”皇帝这会儿真是个慈父,甚么都依她。
敬武摇了摇头。
皇帝摸摸她的头,蹲下/身来:“朕抱你吧?”
敬武不怯,便立在那里,不迎也不退,皇帝笑笑,便张开双臂欲抱她。敬武人瘦瘦小小的,躲在君王怀里像个面团子似的。
他抱着,多年来第一次如此贴近小女儿。小丫头是极可爱的,活泼好动,在他怀里钻个不停。他直疑这孩儿的身上,有故后平君的味道。
他们走在小径上,从帝陵的这一头到那一头,拔足小心。每一寸的挪动,都贴着苒苒时光的尘埃。
那鼓起的小小坟包,此刻就在眼前。
皇帝将她轻轻放下地来。
她仰着头看皇帝。夜已微深,月光如银绸般光滑丝亮,附在他们身上,清爽宜人。她眨了眨眼,觑见父皇的眸中有了更深幽的暗色,能将月华吞并,悉如漆墨。
她小心翼翼地问:“父皇,您……在想什么?”
皇帝低下了头,牵她再往前,他说道:“敬武,你看,‘她’就在这里。”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皇帝没有回答她。
这个问题,皇帝此刻并不能回答她。
敬武蹲下,摸了摸鼓起的小坟包,贴着它,像是在亲吻,俯身许久,方才站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敬武?”皇帝问。
“我在跟妹妹说话呀!”
“好了,我们回去!”皇帝一把捞起她,像捞个团子似的,把她裹进怀里:“思儿,今天朕带你来这儿,回去不要与外人说。”
“好的,敬武只说与兄长听。”
“……”皇帝无言以对:“朕是让你,别跟奭儿说。”
“啊?”
敬武不明白,这世上还有甚么事是不能与兄长说的呢?兄长与她这样亲!
皇帝又说道:“奭儿并不知道,他还有个妹妹。”
敬武更惊讶啦!父皇与兄长父子连心,朝前幕后,感情极好呢!父皇竟有事瞒着兄长?
“为什么不让兄长知道呢?那个妹妹多可怜!——兄长若是知道,一定会来祭奠,会好好照顾……黄泉下的小妹妹。”
皇帝摇了摇头,仿佛在自言自语:“朕是昏了头了,才会与你说起这种事。”
“父皇……”
“没什么,”皇帝回过神来,“思儿,今日你在帝陵所见到的一切,奭儿面前,半字不可提!你能不能做到?”
敬武犹豫了一瞬,而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再归上林苑,于她恍如隔世。她记得上林苑的冬日很冷,新酒很醇,宫人会看势头,能踩低,更能捧高,唯有春光是不负上林苑的。满皇城,熏暖的春风皆醉人。
她回来了,她的阿娘仍在,守着冷冰冰的宜春/宫翘首等她回来。
她卸下行囊,向着阿娘笑意盈盈:“才一阵儿,春风吹绿了上林苑,可好看。”说完便乖乖地坐下来,倒杯水,自个儿给自个儿咕咚咕咚灌下去。喝完了,满解渴了,便抬袖子擦了擦嘴,也不走开,能坐住了。
阿娘笑道:“满以为这一次随君上出去,要跑野了,没想还挺乖。外面的风也没能将小祖宗引了去,这可是极好……”
敬武也笑:“外头也没甚好玩,再说,我长大啦,哪能满世界往外跑呢!”
“真乖了,好好请儒士教教,咱们小公主也能出落好!”
“那是了!”敬武满自豪,瞧着阿娘忙里忙外张罗着要给她做糕点,便笑着:“阿娘,你先做好搁案上,我一会儿就来吃——我出去玩会儿。”
敬武一溜烟儿似的跐溜冲了出去……留宜春/宫木讷的阿娘在,呆呆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哭笑不得:“二丫子,刚还说你懂事了,不野了呢!”
“那是长大之后的事啦!思儿还小……!”
满园春光并不拒昭台。倚墙那一枝红艳探了出来,旧冬里是新梅,开春了便换了桃花,正挨墙角艳艳地招摇呢!
敬武吸了一口气,终于迎头钻了进去。
辅首铜环许久不经叩响,这一次再来,倒觉有些钝重。
像往常那样,很快就有人来开门。
敬武有些紧张。
她快收网了,鱼儿要挣了。她也不知自己做的是对是错,她知昭台门里头一定有古怪,但她不能退却,反要迎头去接,不管里面等着她的是什么,她都要去,用她自己微薄的力量,逐一抽丝,去找她想要的答案。
敬武熟门熟路,很快便摸到了自己往常最爱来的殿门,膝坐案旁,撑手等着。待秋娘笑吟吟迎出来时,她才稍微动了动眼皮子……
“小公主,许久没见呀……咱们玩些甚么?”
“不爱玩儿……”敬武眼皮都没抬。
“嘻嘻,那倒是怪事啦,甚么时候咱们小公主转性儿啦?”秋娘笑着,一双翦水秋瞳美的很,似能摄人。
敬武忽地想起了什么,兴致来了:“秋娘,不如这样吧,咱们一起做桂花甜酿饼?上回的味道还在唇间吶,忘也忘不掉。”
敬武有自己的盘算,这次出宫奠陵之前,她曾做过桂花糕给兄长吃,太子一下便道出当年母后常做一种宫外带进来的吃食“桂花甜酿饼”的前后,因这“桂花甜酿饼”乃是陛下龙潜时母后所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