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他说得像是真话。再加上他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也确实像是抛却过去、洗心革面的意思。便没有再追究什么。
见我和小赵要走,大伯和大婶儿赶紧从厨房里赶出来,问我们不是说好要留下来吃午饭的吗?我笑着摇了摇头,随便推搪过去。我现在胃里堵得厉害,根本就不想吃东西。徐金龙当然也不敢出言留我,他父母叫他送送我们,也被我们婉拒了。他便默默地站在门口。看我们匆匆离开了。
小赵陪着我走在村子里唯一的一条红砖铺成的大道上,问道:“我们现在是赶紧回城吗?”
姚广强、项全住在郊区,海云和田敏都在市区。
我想想,又改变了主意:“不,咱们再待会儿。”
小赵看着我。
我说:“我还想去看看许小花家。”
问起许小花家并不难,几个村民很热心地帮我们指明了道路。
许小花家当然不能跟徐金龙家新盖的房子比,但是也是很典型的开放式庭院,一个耳房是厨房,正中间是一进三间的砖房。
门前的空地上,有个小孩子正在高兴地吃糖果。我和小赵定睛一瞧,正是我们刚到村口时,第一个拿糖果的小男孩。
小男孩也认出了我们,很高兴地跑过来,一把抓住小赵:“叔叔,你又给我发糖果吗?”
小赵笑着摸摸他的头:“你已经有那么多了,做人不能太贪心哦!”
小男孩半懂不懂:“什么叫贪心?”
小赵笑着想想:“你看你要糖果吃得太多。就会生虫牙,生虫牙就会很疼。这就叫贪心。”
小男孩吓得吐了吐舌头。
我在旁边笑着戳了戳小赵的肋下:“你不做老师可惜了。”
小赵龇着一口白牙,得意地笑了笑。
我问小男孩:“这是你家?”
小男孩点点头。
我又问:“许小花是你什么人?”
小男孩眼睛一眨,反而问我:“你怎么知道许小花的?”
小赵说:“这个叔叔是许小花的同学。”
小男孩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稚气的脸上露出惊讶:“那我应该叫你们哥哥呀。许小花是我姐姐。”
一直没听说许小花有弟弟啊。
我和小赵略带讶异地对视一眼。看小男孩的年纪,应该快上学了。这个年纪…;…;会不会是许小花的后妈跟她爸生的?
“你叫什么?”我又问,“你爸你妈呢?”
小男孩掷地有声地回道:“我叫许大树。我爸在镇上干活呢。我跟我妈在家。”
小花,大树…;…;
取名的风格都一样。看来我们猜对了。
小男孩一调头,就冲着里屋喊:“妈,有人来了!”
过了一会儿,才从里屋传出来一道女人声音:“谁啊?”
原来他妈妈在家。
我连忙应道:“我是许小花的同学,过来看看。”
里屋静了一会儿,匆匆走出来一个矮胖身材的中年妇女,怀疑中带着三分戒备地打量着我和小赵:“同学?我怎么不知道她有你们这样的同学?”
我跟她解释清楚:“我跟她不是一个班的。这是我的朋友,陪我一起下乡,顺路过来看看。”
“不是一个班的,你来看什么?”中年妇女的戒备反而变多了,关键时刻亏得小男孩帮我们加分了。
“妈,”小男孩很高兴地跑过来,抓住他妈妈的手,“这个哥哥送了我们好多糖果,大宝、二娟他们都有。还开着好大一辆,很漂亮的车。”
听到有车,中年妇女的神色亮了起来。
其实小赵没想太招摇。开的也不是好车,就是二三十万的中档车。
不过,如果能因此减小拜访的难度,也算好事一件。
“快快快。”中年妇女热络地招呼起我们,“站在外面干什么,赶紧进屋坐。”
我和小赵便在堂屋里的一张长凳上一起坐下来。许大树也跟着蹦蹦跳跳地跑进来。他的妈妈还要给我们倒水喝,我们笑着说不用了。
中年妇女讪笑地道:“他爸也不在家。在镇里跟人家干活呢,就我们娘儿俩在家,也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
按理我们也该叫她一声阿姨。可是看着她的脸,我真地叫不出口。
只是笑着道:“您别忙了。我们就坐一坐。”
我四处看看,许家还不错。客厅里还放着一台大彩电,虽然有些旧了,但应该还能用。屋子里的摆设还算齐整,生活应在温饱以上。
但是看了一圈下来,我并没有看到许小花的照片,哪怕是一点点可以表明她也曾经是这家人女儿的痕迹。
正常来说,女儿死于非命,多多少少也会留点念想吧?
我暗暗地抿了一下嘴。
一时间。我们没有说什么,倒是中年妇女主动说了一句:“真没想到,她还有你们这么好的同学。”
我看她笑呵呵的,当然明白这就是一句套近乎的话。便也笑笑:“许小花学习挺用功的,如果没有出意外,现在一定也挺好的。”
中年妇女却笑得有点儿不以为然,嘴上敷衍:“是吧。”
许大树忽然跳起来,噼里啪啦地说:“许小花很笨的,就算让她学下去,也只是浪费钱。幸好她死得早,早死早超生…;…;”
还想说,被他妈妈一把扯过去,捂住了嘴。面对我和小赵满是惊诧的脸,中年妇女只好涨红着脸干笑。
我登时觉得这个女人的笑是那么的刺眼。一个还没上学的小孩子怎么会说这种话?他知道什么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