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三十四年,上海。
这座清末的东方明珠,地处长江入海口,东向东海,隔海与日本九州岛相望,南濒杭州湾,西与江苏、浙江两省相接,乃是长江流域极其重要的城市。
伴随着《辛丑条约》签署以后,不仅晚清帝国最后的一点颜面也是彻底扫地,各种各样的英美日货充斥而入,整座城市更是彻夜的喧嚣嘈杂,各种国家各种民族的人来来往往,交错不止。
放眼望去,前方十字路口的公共租界内,英国、美国、法国、德国、俄国、丹麦、意大利、葡萄牙、瑞典、奥地利、西班牙、荷兰多国的国旗飘扬,道路两旁也全是些三四层的木头房屋,上挂着各式各样的锦旗招牌,大多是竖着的繁体字,街面上除了一辆辆来往穿梭的黄包车,俨然一幅老城市的模样。
再前行一段路程,来到租界闹市之上,这里各类店铺林立,异常繁华,所贩卖经营的货物,从时间和地点上来看,不仅有日常家用物品、绫罗土布锦缎刺绣、珠宝金银、还有数量最为多的日本布匹、西洋钟表、印度棉花、以及各种稀奇罕见的小玩意。
商贩店肆也是按照分类规矩,各自牢牢占据一块地盘,大大小小的街道之上,到处皆是拥挤的人流、高鼻深目的英美外国人、留着辫子、穿着长衫短卦打扮的买办行商、身形较为矮小、拼命叫喊卖货的日本人、喝得醉醺醺的俄国水手、穿着黑色警服、腰间挎着手枪、手握警棍,结队而行的租界巡警……真可谓是人山人海,欢声笑语无数。
一时之间,即便是以胡峰的见识,也是不仅看得有些发愣发呆了。
不过。
离开公共租界的关卡之后,上海这座城市,和大清其他城市一样的面貌,也是随即完全的暴露出来。
一眼瞥望过去,墙角巷子处,到处都有或坐或走的乞丐;街头上身穿青衣的流氓混混打着哈欠,揉着朦胧的睡眼开始活动起来,肆无忌惮的堆着个小桌子,开始搓起麻雀[麻将]来,更有浑身皮包骨头的家伙,躲在阴凉角落里抽鸦片,眼泪鼻涕满脸都是,瞳孔深陷。
不远处,一小队巡防的华人巡捕,也是对这一切熟视无睹,懒洋洋的四处走动,同样享受着早春时分的温暖阳光。
清末的上海,真是一座充满活力、繁华无比的古怪城市啊!
“卖报卖报!”
“川鄂二省谈判达成,川汉铁路即将开建!”
突如其来的,一位小男孩举着报纸喊叫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吸引了胡峰的注意力。
“川汉铁路?是在这个时间点开始兴建的?”
心神一动,他也是赶紧走过去,顺势买了一份报纸。
紧接着,深觉拎着沉重行李箱,颇为费劲的胡峰,随即又走了一里多路,总算是寻着一间小旅馆,勉强放下行李。
旅馆位置不算好,而且门帘也是不大,房间只有七八小间,而且最为关键的卫生间也没有,想上厕所的话,要是自己不准备尿壶,那即便是小号也必须去茅房里解决。
倘若客人要洗澡的话,那必须还得步行几百米,去老远的公共澡堂才行。
收拾完行李存放后,又听着旅馆老板的热情介绍,胡峰当下也是在隔壁的小面摊上糊弄一顿,开始抽空阅读起买来的报纸了。
低头打量,报纸首页极其重视的,大篇幅介绍了有关于川汉铁路即将开建的前因后果。
一直以来,川人世代渴望天堑变通途。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早在唐朝时候,被人尊称为诗仙的李白,便是已经一语道出了四川进出道路的困难来。
放眼四川地理环境,东有夔巫三峡,西有青藏高原,北有秦岭逶迤,南有乌蒙磅礴,数千年来,川人一直被这些崇山峻岭所困!
“云开巫峡千峰出,路转巴江一字流”,自古东出巴蜀,只能通过一条水路通行;但凡是要经过三峡出川,即使坐船从成都到重庆,也至少需要一个多星期的漫长路程。
而反观当代日本横滨到中国上海的航程,路程远远超过前者不说,光是航行时间,就缩短至仅仅需要四天不到!
因此而言,1903年,当时的四川总督锡良,大胆拟就了一份筹建川汉铁路的奏折,请求光绪皇帝首肯,由川人自筹资金修建自己的铁路,改变千百年来的艰难水路,以此方便出行。
要知道,其实在甲午中日战争之后,伴随着列强侵略中国的步伐加快,大兴铁路早已渐渐成为时尚热潮,成为“洋人朝廷”的清政府,也是不得不将修建铁路,提高到较为重要的高度。
一时之间,尽管四川省内、以及出川的道路尚未有任何一条铁路,但是全国上下的其他省份,已经是火车轰鸣着呼啸而过!
所以说,当时四川总督锡良的请求,也是很为干脆的被通过了。
1903年,清政府不仅欣然批准川人自筹资金修建铁路,而且还颁布《铁路简明章程》:各省官商只要经过政府批准,都可以修筑铁路。
从此以后,商办铁路,也是俨然成为我大清的基本国策。
紧接着的1904年正月内,川汉铁路总公司正式在成都设立,并宣布川西川东共7000万人,不分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无一不成为川汉铁路的“原始股民”。
并且最重要的一项—修建川汉铁路所需大量资金,全部用“田亩加赋”的办法来筹集,短短半个月之内,竟然轻易筹集了1670余万两白银!
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