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是一个精密、复杂、又缓慢的过程,我们所熟知的那一系列的千军万马、林箭雨的战斗,只是一场战争之中最短暂而又灿烂的节点,璀璨到能让旁观者忽视掉其他那些看上去不是那么重要的过程。
但是这过程却又是亲历者们必须所经历的,而且,和舒适与荣誉都没有半点可言,这可实在是不怎么美妙。
尤其是平民都以一种警惕而不信的目光沉默地注视着你的时候,连那平坦的青石路也似乎变得崎岖起来。
那种诡异的氛围,如同若隐若无的飘渺毒烟,在这陌生的土地上,会让人发疯。
“这里真是天堂吗?”狄克感觉被一路上的眼光盯得发毛,如果是被怨恨、被咒骂尚且可以发泄,但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眼神,加上几分不屑的神色,比最冰冷的海水还要使人窒息。
甚至连那个被派来引路的本地人,都是一脸的倨傲。
那是一种只有长期唯我独尊的国家才会有的姿态。
类似于尔等皆为蛮夷,不配享我国礼遇之类的上国姿态。
“前几天你喝酒吃肉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伊泽虚着眼说道。
“哈哈哈哈……”狄克豪爽地笑了起来,这个山民壮汉,在那几天之中,吃下的绝对不止一头牛。
……
“那个家伙的耐心,终于用尽了啊。”会议室中,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
当联军全部上岸的时候,城中大宴三天三夜,连同外面连绵如云海的军营一起,被丢弃的骨头能堆成横山,喝下的酒水能流成大河,当第四天的太阳升起来时,好多人已经忘记了他们飘过重洋是为了什么了,醉眼朦胧中,他们所见的光景,与传说中的天堂的少许区别,就是少了云彩做成的宫殿和长着翅膀的天使。
这种心态是很正常的,这些敞开肚皮的士兵三天就干掉了楚茗轩六个月的粮食储备,以至于在第四天的正午,他们就被礼貌地请出了观海城的范围,而去与楚舜华的军队作战。
虽然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之前都没有听说过楚舜华的名字。
不过好在,不是所有人都只顾着饮酒,会在短时间内沉溺在酒肉中的,只有那些下层的士兵而已,也只有士兵们才能去无忧无虑地放纵自己。
那些能够决定未来命运的人们,从来都不会抱着盲目迷醉的想法,他们表现出的乐观,很大程度上来源于对于现状的判断。
东方已经衰弱,而这变得衰弱的势力却拥有着能够令所有西方君主都为之疯狂的巨大财富。
这种衰弱与主君是否贤明、天意是否顺从没有多少关系,而是一种必然的趋势。
一个以霸主之姿独享一片大陆的精华,数百年没有经历过大规模对外战争的国家,已经从内部失去了活力,无论是实力、经济、军备都必然陷入一种停滞不前的局面,如同一潭死水,迟早会窒息其中所有的生灵。
如果没有外力的出现,它的崩解,也只是时间问题。
而更让诸位国主与统帅所欣喜的是,楚茗轩所处的形式,已经可以用危如累卵来形容了,在联军到来之前,其手下的将领凭借着海外贸易取得的重金支撑,才勉强保下了对自己最为忠诚的沿海区域,其他区域都沦陷敌手。
属于敌人的,皆可掠夺,所掠夺的,怎么可能无偿奉还?
换言之,这些都是可以取得的筹码,而取得的筹码越多,最终能够得到的好处就越大。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楚舜华在哪里,以及,何时会被击败。
处于权力边缘的部队已经被分散出去索敌了,贵族们虽然与王权敌对,但是却无法违抗堂堂正正的军令。
“只等决战展开,便会成碾压之势。”一个轻狂的声音说道。
“只需要等待就好了,对吗?”一个沉稳的声音问道。
“也许可以抽出时间,来看一下那些各怀鬼胎的家伙,会闹出什么样的乱子。”
等待鱼儿上钩和看野兽们互相厮杀,都会使人心情分外的美好。
“我们会是最后的赢家。”
“合作愉快。”
……
“与其说是担任探路的职责,不如说是送死更为合适。”在一片绵长的军阵之中,弗雷看上去似乎格外的悠闲,从队伍的末尾,策马到首端,竟然被他做出了一种郊游的姿态,“完全被当成炮灰了啊。”明明说着令人沮丧的话,却没有半分被算计者该有的沮丧。
“这不是你正想要的吗?”伊泽眯着眼,看向了位于队伍最前列,弗雷的军阵,“处在后方,怎么可能安全地博取战功和荣耀?”
“你啊,可真是一个可怕的家伙。”弗雷的眼睛微不可查地缩了一下,“即使在这种境地中,居然还这样冷静呢。”
“何以见得?”
“只有冷静的家伙,才会将自己的队伍主动靠向前方。”弗雷比划着队伍的形状,“整个队伍,是一条蛇,想要击溃它,最简单的方法自然是攻击它的七寸,只要将队伍从中截断,让它首尾分离,就已经胜了多半。”
“所以攻击队伍的肯定是敌方的精锐。”伊泽冷笑道,“而不巧的是,处在队伍中央的,恰好也是我们中的最强战力,一旦敌方来袭……”
“王对王,兵对兵,再合适不过。”弗雷笑得如同阳光般灿烂,“不过我想,我们应该比士兵强一点。”
“敌人会在哪里发起进攻?”
“已经正午了,南边山脚下的那座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