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之后总是晴空,海啸之后少有波澜。
平静的海面之下,是依旧平静,还是在酝酿着更强大的暗流?
伊泽眯着眼看着海面,从昨天开始,海面上就多出了一道风景——一种通体银白,两翼生金边的海鸟,成群结队,如同金色的盘龙在凌空起舞。
金银燕,东方近海的特产,他们的尾羽可以用来制作最好的羽箭,当人们看到这种鸟的时候,东方已经近在咫尺,近到会让你感到触手可及,似乎连空气中都开始弥漫着茶叶和黄金的味道。
伊泽能感受到的更多,越接近东方,空气中弥散的魔力便越强大,越躁动,越混乱。
而混乱的又岂止是魔力,在魔力的牵引之下,伊泽感觉血液都开始躁动起来。
像伊泽一样眺望着海面的人并不在少数,不过他们的眼神大多不在那美丽的鸟儿身上,而是探向了更深处的地方,比海平面更远的地方。而即使将自己封闭在舱室里的人们,也无法拒绝那种灵魂深处的悸动,杰娜将一张从商人手中得到的地图摩挲得看不清内容,崔斯塔尔手中的纸牌越洗越快一不留神就如同狂暴的蝶一般乱飚,在无人看见的宽袖中伊泽必须紧握着剑才能让右手停止颤抖。
东方……
天堂……
征服……
旁近的那条船上的眺望手已经如同铁打一般站在桅杆的顶上圆睁着眼睛看了一天一夜了,可以想象在海风中这该是怎么一种酷刑,但他却毫不在意,那双再也合不拢的眼睛中反而散发出一种兴奋的红光。
这种可怕的眼神每一次出现,往往都会掀起血雨腥风。
“大陆,大陆,我看到了大陆!”突然,那瞭望手尖锐地叫了起来,他的嗓子被海风吹得沙哑,声音却异常地高昂,“东方!流着蜜的天堂!”
如同一声令下,甲板上顿时堆满了黑压压的人群,如同蚁群一样,将整条船体都压得倾斜,几乎要倾覆过去一般。
“东方!东方!”士兵们在欢呼着,不见之洋,不见之洋,看不到尽头的海洋,他们是跨越了多远的距离,才来到这片土地啊。
而现在,在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们的了。
伊泽默默地转进了船舱,他并不怎么兴奋,因为知道的越多,就越痛苦,就越不快乐。
世界是如此公平,是谁在执掌天平。
……
巨大的舰队开始变换它的阵型,这是个精细而又复杂的工作,在无数的旗帜的指引下,两翼开始分散,中间开始突出,由一个圆阵结成了一个锋矢。
箭头处是起七艘最为强大的旗舰,升满了帆,向着案的方向疾驰而去,如同七座从九重天空坠落的巨城。
那海面上尚存着东方的海军,却也被命令着避让开了前进的通道。
七艘巨舰并没有停下来的驱使,甚至连帆都仍保持着扬起的姿态。
如同一头狂吼的狮子,如何会在羚羊的面前收起自己的爪子,西方诸国,从一开始,便不是为了救赎与解放而来。
楚茗轩低垂着头,不去看那岸上惊恐的人民。
这位曾经的东方皇子,此刻又在思索着什么呢?又或者,他是否曾预料到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呢?
巨大的船体,径直冲入了港口之中,无数火炮齐射,如巨龙吐焰,一时之间,震天动地。
旗舰继续向前,居然径直冲上了海岸之上,坚硬的木材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那遮蔽阳光的大片阴影,惊散了还处于疑惑中的人群。
以一种几乎强横的姿态,西大陆的军势抵达了这里,敲开了东方那曾经紧扣着的大门。
不管在后世的史书之中这一页会被描绘得多么光辉,会被冠上多么华丽的名义,至少在此时此刻,这场名为救赎的远征,有了一个野蛮的开端。
“也许所有的远征都是野蛮的。”伊泽说道,一边随手接过路旁东方居民献上的用陶壶盛装的酒,“这美好的画面,只是粉饰而已。”
楚茗轩是个聪明的人,这一点是显而易见的,他曾经有六个兄弟,其中五个死于非命,而他还好好地活着,甚至为自己招来了一只无比庞大的援军,这样的人如果都算不上聪明,那么这世界上就没有什么聪明人了。
也只有最聪明的人才会大开城门,将一切装点得如此冠冕堂皇,树上被结满了各色的锦缎,城市中洋溢着香料的味道,街道中全部是欢迎的人群,任谁在看到有人双手奉上所能及的礼物之后都不会产生自己动手去掠夺的想法,尤其是在这天堂一般的城市中。
楚茗轩当然不会亏待西大陆的联军,因为这是他夺回皇位的希望,没有人会毁掉自己的希望。
而西方联军一旦失去东大陆本土势力的支持,这支无比庞大的远征军不过只是无源之水无根之萍。
这是早就被计算好的,也是早就被默认的。
平衡就是这样被小心翼翼地维持,而且会一直维持下去,直到它的支点崩塌。
它会在何时崩塌……
伊泽的眼睛眯了起来,如同一只鹰一般,盯向了东方的方向。
“远处是什么让你如此心不在焉,连姑娘手中的鲜花都不去接受?”温和的声音,如同午后的阳光一般,一路的颠簸,却也没有减损弗雷的半分神采,“真高兴能在这么遥远的地方见到你,白水城的阁下。”他伸手揽过欢迎用的鲜花。
“只是碰巧想起了一些事情罢了。”伊泽不动声色地答道,“就像在东方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