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神色略有一松,褪去了几分冷寂之色。
“张良先生请放心,扶苏的承诺也绝不会逾越。”
“公子殿下,信人大义世人皆知,张良也十分敬佩,多谢。”
两人言辞彬彬有礼,但也诚恳厚重不显半分伪善。并没有多说几句话,去取汤药的侍女就已回来,在门外禀告。
张良看我一眼,目光流转含义无限,叮咛却极简意赅:“云儿勿忧。”他挪步门前,推开门。
侍女把汤药端了进来,扶苏两步先到了侍女面前,伸手摸了摸汤药碗壁,道:“还有些烫,搁在案上吧。你们先都退下。”
张良假扮侍从也演地尽责,说话的嗓音也稍作运气变了声:“诺。”
他与侍女都转身告退。就此同时,我垂落微颤的手忽而被另一个温热的手握住,第一瞬的反应想抽回,他手掌牢牢一收却不容我回避。我惊诧抬眸,迎来的是扶苏坚定而至真的目光,似乎在无声的道,请相信我!
“子雨放心,我定会上书父皇。”他铮铮然道,手臂轻扶了下我的背,引我去放汤药的桌案。
我微微一愣,即刻反应这是在做戏给赵高的细作看。但是,这一切都会尽收张良眼底,心中一涩,目光不经意就落在已跨出门外的张良。
月光打上他的侧脸,勾勒出棱角分明如刀削一般的轮廓,他身子微微一滞,眼角的余光轻轻掠过我,又很快的收回,不动声色地一瞥,却莫名让我看得清晰。那一掠目光里有不快,有沉郁,又带着另外一些与之矛盾的情绪,似乎还有一份审慎,一份安心。
一边的侍女看了一眼我与扶苏,目光与我一触警惕便生,立刻收回低眉合门,如封闭上了楚河汉界,咔哧一声,厚重的木门牢牢合上,留下张良转身而去的瞬间。他没有及时隐藏的情绪,在我脑海反复回闪,心底阴云层层,压抑的沉霾,仿佛更重了几回。
扶苏的手松了一松,我收回手,难掩的失落,颓然坐下。
“这汤药虽说只是引开侍女的借口,但的确是对身子极好的草药熬制的,先喝了它吧,以免引人怀疑。”扶苏温言道,在我身边坐下递过碗。
我默默喝下,不知道再说什么,或许自己要安静下,清理脑海里纠杂的思绪乱涌。
“我上书父皇的同时,我与你之间,有些传言需要做的更真。越多人谈论揣测,父皇越不会轻易准奏云中君的上书,以父皇的性格他决不会容忍皇室遭人无谓的非议。”
“嗯……”半响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恍惚间又鬼使神差地问,“子房说的吗?”
扶苏顿了一顿,道:“张良先生也认为这样做有必要。”
“好……”我咽下还蔓延在味蕾的苦涩,深深吸了一口气,想把自己从失落的泥潭里拉回。这样子失神,无论对自己,还是对其他人都没有任何好处。还是要好好想想如何完成张良交予我的任务让天明他们得救才是最重要。
“公子殿下,明日是否可以让我见一见公输仇大师?”
“公输仇?”扶苏略有意外,“子雨找他是有何事?”
“蜃楼巧夺天工,但很多地方侍女们也无法带我进入,说是暗布机关。他的机关术,带我参观些新奇的地方。这几日逛来逛去就这些地方,有些烦闷而已。”
“嗯,也好。”他略一沉吟,眉宇间晦暗的神色微微放亮了些,看得出他真的以为我只是想散散心而已。
扶苏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张良还候在门外,我与扶苏出来,他没有再移来任何多余的目光,只是尽责的演着侍从的摸样,留给我的只是一个转身后的背影,凝定如渊,似乎每踏一步都是一次抉择一个思量。我明白,我们一举一动都在细作的眼底,他有再多的情绪也不能写在脸上,有再多的话也不能再多说一字。
呆呆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许久,夜色寂寂,风声游荡,他的身影已无处再寻。明知是奢望可见到他的那刻还是有过幻想,期待他今日来就是要带我走,真的很想念小圣贤庄的点点滴滴,等到我能离开这里的那天,儒家的一切还有可能安好如初吗?不敢去想的寒彻,历史的冷刀已经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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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公输仇并不牵涉于阴阳家和帝国内部纠葛中,根本不用故意套话,我们走到哪里,公输仇都会滔滔不绝。他就是一个对自己传世之伟作无比珍爱和自豪的工匠,迫切想让人知道自己作品的精妙绝伦,特别面对给予他巨大资金支持的上级,大秦皇室,与我同行的语琴公主,他讲解的更是仔细。
就这样在蜃楼上转悠了两天,从公输仇这里了解了不少蜃楼防卫机关的布局。蜃楼由于四面孤立于大海之上,船上守卫并不森严,但外松内紧,玄机处处,机关阵法布置十分隐秘,难怪天明他们落到蜃楼上多日,阴阳家也并没有大规模搜捕,明显是有恃无恐。至于相对安全的接应地点,我想应该就在蜃楼制高点观星台,离甲板最远,不布机关,不在四面守卫的监视范围,由于是只供月神占卜,所以也不会有任何侍卫在那里巡逻,是高空迅速接近的最佳地点。
入夜,我把张良交予我的赤练的mí_yào洒了一些进了油灯,自己先吃了解药。这种mí_yào无色无味,但只要闻一下,就足以迷晕人。果然,侍女守卫没一刻,都没了动静,沉沉瞌睡。
我按照之前张良约定的时间,到达我推测的安全接应地点,蝶翅鸟会根据鸟羽符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