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格外地喜欢冬天,譬如武玥,譬如那个人。
喜欢冬天的人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喜欢雪,燕七记得武玥小时候每逢下雪都会玩儿得很疯,一整天待在外面不肯回屋。很久以前的她也是喜欢雪的,整个山林里一片素白,只有黑色的树干和枯枝露在外面,白是白,黑是黑,似乎全世界就只剩下了这两种颜色,只有身边的人鲜明又鲜活。
每到这样的时候,两个人的相依为命就更显得弥足珍贵。
他那样的性子,甚至可以静静地对着雪看上一整天,然而他自己却说,看到雪,会令他整个人都兴奋无比,尤其是那凛冽的空气进入鼻腔和喉管的感觉,从头顶到脚心,从肌肤到肺腑,四肢百骸无一处不通透畅快。
他曾笑着说,一看到雪,就总忍不住想要做些坏事。
在最纯净的天地间做最坏的事。
“哎哟——”武玥脚下一滑,燕七伸手将她扶住。
“什么东西硌了我一下!”武玥用脚把地上的雪拨开,见雪下豁然一根还带着血丝的骨头,“这——”不由得上下左右一阵找,却听见旁边这家二层小楼楼上的窗扇一声响,仰头往上看,正见着一颗黑乎乎的不知什么毛怪物的大头从窗里伸出来,森森的白牙一呲,像极了地狱里的恶鬼。
“啊——”武玥吓得一声叫,直拉着燕七往后退,“那是什么啊——鬼啊!”
“别担心,不是鬼,”燕七道,“是獒。”
旁边的武珽神色一动,看了看燕七,又看了看顶上的窗户,见窗里人影一闪,忽地伸出一只男人的手来,摁在那獒的脑门上,硬是将之从窗口扒了回去,紧接着探出来一张男人的脸,天生上扬的唇角在向着下方看了一眼后直接绽了开来:“这算是缘分还是默契?”
以前这样的下雪天,她喜欢散步赏景,他喜欢出门干坏事。
“他是在跟我们说话吗?”武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行了,赶紧回吧,再晚些路上便不好走了。”武珽招呼着众人快步离了此处。
“我怎么觉得刚才那人有点眼熟?”直到出了街口武玥还在寻思,登上马车的一刹那终于想起来了,大叫一声,“哎哟!刚才——刚才那人好像是箭神啊!是不是五哥?!”
“哦,我没怎么注意。”武珽淡淡道,看向那厢也在登马车的燕七,“路上小心。”
燕七冲他挥挥手,转头钻进了车厢。
武珽想了一想,招手叫来萧宸:“天晚了,恐路上不安全,劳烦远逸你护送小七回家吧。”
“好。”萧宸也不去同燕七打招呼,翻身上马,不远不近地跟在燕七的马车后。
直至到了燕府门外,见车停下,燕七从车厢里出来跳下地,冲着他挥手:“谢谢护送,赶紧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
萧宸应了声,拨转马头取路回家,一阵夹着雪片的风兜头罩脸地卷过来,仿佛一下子比刚才冷了好几番,连街边的灯笼光都似黯淡了不少,有生以来好像头一回体味到了什么叫做冷清。
走出了好大一截之后,萧宸才想起忘记了问燕七,下了这么大的雪,明早还去不去锻炼?有了这个由头,重新拨回马头的动作就显得特别的干脆与理直气壮,四蹄溅起一蓬蓬的雪沙,几乎用了狂奔的速度,顷刻间回到了燕府大门外,大门却早已严严地关上,门架下两颗大红灯笼将灯纱上绣的“燕”字印在阶下的雪地里,随着冬风摇来摇去,像是捉不到手的燕子。
燕七一进卧房,就见炕上摆着一套毛茸茸的物件儿,走过去随手翻看,问烹云:“这啥?”
“大老爷让人送来的,”烹云笑道,“狐皮笼袖、昭君套,还有一对儿发簪。”
燕七正把那对儿发簪拿在手里,一时无语,见簪头是用狐狸毛皮做成的狐狸耳朵,正是往头上两边插着用的,大伯这审美情趣也是贯通古今了。
“九爷也得了个笼袖和一个椅垫子,其他几位爷和姑娘亦都有。”烹云一厢汇报着一厢把燕七换下的衣服拿去熏笼上烤,“听说大老爷还给老太爷老太太做了貂皮袭,直接长到脚踝的大斗篷,可漂亮了,说是做工精细得就像那整条斗篷是用一只貂的皮做出来的一样!”
“可真好。”燕七道,又拿过炕桌上放着的一张大红笺子,打开来看看,见是一张请帖,来自闵家,大致的内容是户部尚书闵大人于十一月十二日过生,设宴广邀宾朋共同欢聚,写帖子的人却是闵雪薇,一般来说这样的应酬都是把帖子给到家主的手里,而闵雪薇单独又给了燕七一张帖子,说明燕七是单独的做为她的客人登门的。
往年也没见闵家做寿邀请过燕家上门,今年不知是想起什么来了。
这种事反正燕七也不操心,让煮雨把帖子收妥,洗洗上床睡了。
一早醒来往窗外一瞧,雪竟然还在下,院子里已是厚厚的一层,映亮了少许天光,梳洗穿衣出门,凛冽的冬风直往脖领儿里钻。
从燕府的偏门出来绕上柳长街,整条街上的雪厚厚实实平平整整,像极了一大块奶油蛋糕,让燕七着实不忍下脚,于是溜着墙根儿往街头走,远远地看见雪地里戳着个人,头上肩上已经白了一层,眉毛和睫毛也都变成了银色。
“来多久了?”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