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慢慢的穿行过丘陵、平原和山谷,这辆火车是慢车,带着大包小裹上上下下的乘客很多,声音嘈杂不说、气味也暧昧混沌,不过齐云显然适应得不错,除了粘着一脸无奈表情的洪箭叽叽喳喳又说又笑之外;就是面朝着车窗、耳朵里插着ipod耳朵听音乐,脚尖还轻轻踮起打着节拍;再不就用火车硬卧简陋扎人的毛毯盖着腿、盘坐在铺上看书,倒也自得其乐。

晚八点到达齐云支教的地区首府,天色蒙蒙黑,街上人头攒动。齐云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大眼睛骨碌碌地转,想要把这地方的一切风物尽数收入眼中。洪箭点起燃一支烟,问齐云累不累,要不要歇歇脚再走?齐云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笑眯眯地反问:

“阿箭哥,你不是说我们必须下了火车就赶往长途汽车站,这样明天下午才来得及赶到镇上,然后你还要带我熟悉一遍那镇子的吗?”

洪箭点点头,将手中的烟头扔到地上,踩熄了,拉起齐云的包赶向汽车站。

长途汽车的空间比火车只有更加逼仄肮脏,最另齐云想不通的是,明明大巴下方有装行李的位置,为什么车上还会出现这样多的行李,简直把除了座位之外的过道都堆满了。她和洪箭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血路挤到了他们的铺号前,才一落坐,又涌上来很多没有铺位的乘客,一时间齐云的上、下、左、右挤满了人,特别是她左前方的一个人还背着一只超大的竹篾编的背蒌,那只一看就装得鼓鼓囊囊、还散发着一股类似于小时候看芹姨用来掸灰的鸡毛掸子用热水泡洗时的味道,这味道迫使齐云努力向后仰着身体、背部紧贴着椅背,凝固成一个很冏的坐姿。

齐云以这种万分别扭的姿势坐在高背椅上,背上早出了一层薄汗,没想到那只散发着鸡毛掸子的背蒌竟突然像活了似的,以一种缓慢而缺乏韵律的节奏蠕动起来,齐云本以为自己眼花,用力揉揉眼睛再看,可这时却听到大背蒌里传来压抑而沉闷的嘎声。这声音让齐云陡然肯定:背蒌里有活物!

齐云苦中作乐,用胳膊肘捅捅洪箭:“阿箭哥,你猜猜这背蒌里装着什么?”

洪箭扫了一眼背蒌道:“这还用猜?肯定是……”

还没容洪箭揭晓答案,那答案竟然急不可待,用一顶橙红的肉冠顶开背蒌盖、雪白的长长的脖颈挣扎着探出囚笼,齐云一看便失声尖叫:“鹅!”

从小到大,齐云只在动物园里见过天鹅,而眼前的这只鹅显然不是天鹅,而是被农户买回家下蛋、或者做成烧鹅的那种。所以,它们并没有受到动物园里天鹅的那种优待,而是为方便运输被人用稻草扎住了扁扁的大嘴,身上本来还算雪白的羽毛也沾满了泥水。那只鹅为了为自己挤出一丝容身之地而努力扭摆着身体,扁嘴正好伸到齐云的鼻子前面。看到齐云,那只鹅好似是一愣,向后仰了身体,然后两只黑豆般的眼睛慢慢对着齐云聚集,用一种仿佛饶有兴致的眼神打量着她,扎着稻草的扁嘴缓缓地伸长,直伸到齐云鼻尖。

齐云虽然是挺喜欢小动物,也一直为有洁癖的妈妈不同意她在家养宠物而感到有些许遗憾,可和畜类如此的亲密接触,她齐云活到这么大还是破天荒头一回,她紧张而窘迫,又不好意思大呼小叫,只得偏着头,努力再将自己的背部与椅背贴得更紧一些。

一旁的洪箭偏过头,饶有兴致地微微一笑:“相看两不厌,唯有你和鹅。”

眼看着齐云的脸色就要泫然欲泣的方向转化,洪箭半探起身子,用手背碰了碰背蒌的人,那人回过头,咕哝着说了句也不知什么话,把鹅的头抓起来,塞回背蒌里。

少去了被鹅嘴叼鼻子的威胁,可空间的逼仄程度并没有得到改善,热水泡鸡毛掸子气味使得齐云呼吸困难,那只晃来晃去的大背蒌上又凑巧有几片因破损而翘起的竹篾枝条来,扫来扫去不离齐云脸前的方寸之地,齐云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左躲右闪,心中郁闷地想如果被背鹅的竹篓毁了容,不但不会引得半分同情,身边这个没人性的家伙,笑掉了大牙也说不定。

她正在胡思乱想,洪箭抓住了她的胳膊,低声说了句“换个座位”,便不由分说地把她拉到他的位置。

齐云小小地挣扎了一下。她的良心提醒她既然来支教是她的选择,那么今后一切吃苦受累的事都理应由她来承担。可是她转念又一想,支教时的辛苦当然是该由她来承担,可现在这不还没到支教的地方吗?再说洪箭在国外那么多年,优待女士也学得差不多了,如果不给他机会,他该多失望呀!想到这里,齐云也就稳稳当当地坐在了洪箭让出的、显得比刚才自己的那个宽大很多也舒适很多的座位上,悠然自得。过了一会,又耐不住寂寞,逗弄起身边另一侧一个年轻妈妈抱着的小女孩来。

那个小女孩大约3、4岁的模样,又黑又瘦,满头黄毛,只有一双伶俐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使她显得机灵可爱,倒是做妈妈的自己又白又丰腴,论年纪也就跟齐云不相上下。齐云冲那小女孩挤眉弄眼,小女孩先是把一双手的十个指头含在嘴里边吃边笑,后来可能是感觉熟悉了,胆子也大起来,又从嘴里伸出小脏手,摇摇晃晃地去够齐云背包上的一只维尼熊。

齐云顺着小女孩的手指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包上还挂着一只从东京迪士尼乐园买回的维尼熊玩偶,虽然并不怎么值钱,但毛绒绒的很是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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