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灵台郎半张嘴,根本不知如何作答。他看着皇上凝望浑象,神态镇定自若,不过多了分忧郁。
“周卿,你说天宫即人世,那天上世的人可以为自己也是那唯一的世?”
“陛下,天上住的……是神祇。”他觉得皇上果然如众人所传,不仅昏了头,更是接近半疯。
“朕也知。只是人有梦中梦,为何不可有世外世?”
“呃,那如陛下所言,臣此时向陛下走来一步……”周灵台郎迈出步子,“然后,臣再退回去,就算是站在原来的地方,臣也已经,不在这个世间了?”
皇上淡淡望向他,“爱卿对世间的理解甚薄。世间所发生的的任何事,都是命中注定,刻在了时辰里注定要这么走。假使有扭转乾坤之力,可回到初始,便是分出了不同时辰,你方才那举不算再内,因为你未曾改变过什么。然你迈出的这一步,也预示你不再停留过去,时辰在走,时辰不会回头,时辰最难寻。”
一种奇妙之感通过后背扩散至全身,周灵台郎觉得对面的皇上变得令人一言难尽,他知道他所言有错,可就是挑不出哪里出错。
“你回去罢,朕今日就召至这。”
“是……”
缓了口气,他急匆匆转身,听说前些日皇上还在殿中对宫人发火,砸了奏折,神神叨叨,他算是体会到了。
皇上抚着浑象,在身后独自道:“此世非彼世,人在浩瀚天地间,不过是浮游物,在浅水中挣扎,流向何方都是未解……”
听见的周灵台郎立刻快步离去,几乎是拔腿相奔。今天的事他是绝不可能对外说的,说出去那可是杀头之罪,可皇上也太令人毛骨悚然了!哪来的那么多世道理?只要过好自己今世不就行了吗?
在守门宦官的笑脸相迎,与“周灵台郎慢走”的声中——
他逃出万岁殿,逃出大宫门。
与这落败而逃有别的是,吴春官正在回途中,受了新的召见。
吴春官正这人,比周灵台郎高一阶,又博学多才,十分受人敬重,但去年周灵台郎不知收了哪家贿赂,陷害宫妃,踩着人血才提到今天的地位,他与友人对此十分不齿,却又无可奈何。
皇上惩了顾嫔,撤了父职,听说一直禁足着,真道好凄凉。
官场不顺的他难抑心结,此时又得贵人召见,他心中忽想,莫非机遇来了?跟随宫女过去,看见帘帷后坐着一个女人,他隐约瞧见衣裳,可知不是宫妃,再听宫女禀报,原来是……原来是……他突感狂喜,若是攀附上她,自己便再也不会受小人之气了!
坤仪长公主,他听闻去年宫宴就是她率先护下了顾氏,才免去了顾氏牢狱之灾。
连熙妃谋害嫔妃那事,也是她出手相救的。
既是个不会受乌烟瘴气蛊惑之人,得召便不会有甚险恶阴谋了。
而且在她背后,不仅有皇上……更有太后。
一旦被赏识,则是三宫之幸!
他连忙伏下身去,“微臣拜见长公主,愿长公主千岁无忧。”
“起来。”
“不知殿下唤臣而来可为何事?”他沉着应对。
这边与万岁殿那里的紧张全然不同,非常自然。
“吴春官正乃太史局老人,想必对很多事已看透不点破。昔日周灵台郎收了他人银子,才凭空造出妖女之事,如今他人生如意,顾家却潦倒不已,吴大人可看得下去?”
她的话瞬间刺痛内心。
“这正是臣半年以来的心结……”吴春官正抱拳回禀,“天象本就是天赋神命,小人却利用此行祸害之事,依臣看,他们才是邪星啊。”
更重要的是邪星还害得他在太史局日子愈发不好过。
“宫宴以来孤一直暗中调查此事,如今已有眉目,罪孽不应由无辜之人承受,大人可愿详听孤的计划。”内里人回。
“老臣愿听其详。”
说罢,他抬头望去,见长公主轻勾唇,目光是那般自信,从容,甚含风度,就像坐在棋盘外,面对胜负已定却并不骄傲,仪态蹁雅的棋手。
他不禁感慨,长公主不愧是身上流着掌权太后血脉的女人。
帝王家,每个人都不会简单。
折扇置于掌上,卫央曼声道,“此局,便是早就定了。大人只需做你应做的事就可,听候孤的吩咐,孤会保你得到天子赏识,不再受周氏压制。”
“是。”吴春官正臣服于地。
换来座上的人满意颔首。
去年,高德忠在得知妖女之事后,曾言过一件众人皆知之事,便是占卜的那位钦天监向来默默无闻,一直受制于博学多才的同行吴氏之下,今突然占出这等事,实属不寻常。
他说得没错,周灵台郎的确不寻常,这是宫廷的阴谋。
然他的突然晋升,也带来了新的改变。
人世犹如一盘棋,对于有的人,面前,脉络清晰,棋子正在棋盘上有序行走。
黑子,白子,有条不紊地收拢着阵地。
此时,从黑暗中伸出一只无比白皙的玉手,稳稳当当提着一棋子,然后无比镇定的将其放在天元位,占据央位。
局势被巩固。
同时,又小尖于对手棋子。
傲慢睥睨,这般猖狂,却仍然使对面无可奈何。
卫央在另一端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