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过每条独占的街道,
徘徊在独占的泰晤士河边,
我看见每个过往的行人
有一张衰弱、痛苦的脸。
——威廉·布莱克《伦敦》
入秋,傍晚的伦敦下起了微雨。
天空灰蒙蒙的,雨水连成了细细的线,路灯透过玻璃折射着昏黄的光,街道仿佛是陷入了沉睡,寂静无声,整座城市都被冷清萧瑟的雨幕所浸湿。
为生计奔波操劳了一天的纽汉区人民,并没有因为秋雨而引发愁死,更不会联想起浪漫主义的诗篇,在他们看来,那种风花雪月的词句都是住在贝尔塔莱维亚区的贵族的无病□□而已,他们享用着新鲜的奶酪,穿着柔软的蕾丝,腰肢纤细得似乎随时都会折断,而他们这些挤在东区苟延残喘的贫民们就该和地上的污水一起流进下水道里,与那些在地板下吱吱乱窜的老鼠作伴。
十五岁的伊万·戎克望着淅淅沥沥落下的雨,竖起了领子躲到了墙角下,作为一个从小在东区混迹的盗贼,他知道今天恐怕是不会有“生意”上门了,这令他心情有些低落。
难怪那些贵族们会因为雨天而感到哀伤,那是因为雨天就会没饭吃啊。
伊万十分向往切尔西区、或是贝尔塔莱维亚区那些金光灿灿的宫殿,他想如果在那儿偷上一笔,肯定能够他一年的花销,可惜他太穷了,以至于无法置办一身看起来体面一些的行头,如果这样衣衫褴褛地出现在富人区,第一时间就会被赶出来的,所以他只能选择窝在东区,寻觅着那些看起来总比人衣食丰厚的猎物。
马蹄声响起,淡淡的雾气中,一辆华贵的马车朝着他的方向驶来,然后缓缓在拐角处停了下来。
马车?
伊万瞪大了眼睛,这种马车是贵族才会使用的交通工具,而那些高贵的人们从不会踏足低贱的贫民区,就像此时车夫的表情,他显然有些心疼溅上了污泥的车厢,却不敢表现出什么,只是恭敬地说,“尊敬的女士,您的目的地到了。”
一个少女从马车上下来,她拎着裙裾,脚步小心地落在没有污泥的路旁,仅仅是这一点,就让伊万判断她是一个贵族名媛,虽然她只是穿着简约的细纱高腰裙,却更让伊万相信对方是为了来到东区而特意所换的朴素服饰,以免华丽的裙子被东区肮脏的泥水所弄脏。
可唯一令他感到不解的是,为什么这位名媛小姐身边没有带一位扈从或是女佣?孤身一人来到混乱的贫民区中,可不像是贵族的作风。
疑问一闪而过,伊万来不及多想,马车缓缓掉头驶离,少女撑起一把带蕾丝边的伞,正要往前走去,他立刻一个箭步窜了上去,熟练地搭讪,“你好,美丽的小姐,需要帮忙吗?”
他的出现并没有让少女感到慌张,而是打量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我想找一间工厂,可是对这儿却不是很熟悉,你能告诉我在哪儿么?”
她就站在那儿,撑着蕾丝花边的伞,嘴角微微上翘,似乎是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让伊万第一次觉得身后黯淡而肮脏的街景是为了衬托她的明亮,他感觉有些手足无措,或者说是自惭形秽,“我、我对这儿很熟……这里的工厂很多,您想找哪一间?”
“停工的那一间。。
“噢,我知道在哪儿。”伊万拍了拍脑袋,立刻说,“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带您去。”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少女朝他笑了笑,毫无烟火气地将一枚金币放在他的手中,“我的名字是安凝……尼娅,安妮亚,能遇上像你这么热心的人真是太好了。”
伊万敢打赌这是他有生以来做过的最大一笔生意了,他人生第一次拿到金币,而不是那些臭烘烘的铜子儿,他激动地快要蹦了起来,“感谢您,安妮亚小姐,我叫伊万,很乐意为您效劳。”
……
伦敦的街道,弥漫着浓浓的雾气,或许是因为临近码头的工厂聚集地,或许是因为这场雨,将一切都笼罩在朦胧的水汽之中。
小羊皮鞋沾上了些许黄泥,裙摆的边缘也不可避免的有了点点污渍,安凝打量着这片号称是“伦敦的贫民区”的地方,感到有些新奇。
一离开阴暗的地牢,她便换上了鲁德尔男爵准备的衣服,乘上马车来到了这里,这让她对这个时代的伦敦的第一印象就是污秽横流的街道,还有令人掩鼻的臭味,街上空荡荡的,临街的房屋敞着门,可以看见坐在阴暗中的妇人在做针线活,见到陌生人的出现,也只是麻木地抬起头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去。
伊万也感到有些局促,解释着:“不是都是这样的……不下雨的时候,街上会干净些,人也会多些……”
“没关系。”安凝笑了笑,“你对这儿很熟么?”
“是的,安妮亚小姐,我出生在纽汉区,没有人比我对这儿更熟悉了,如果您想知道关于那间工厂最近发生的事,问我准没错。”他的表情流露出几分市井少年的狡黠,身为盗贼,精准的观察力和判断是最重要的前提。
“哦?”安凝不置可否。
“那是半个月前发生的事。”伊万知道自己猜对了,他一边细心地留意着脚下的路面,回避那些过于肮脏的路段,一边说,“那是一个风平浪静的午后,酒馆的汉斯大叔正在打盹儿,忽然,他听到一声尖叫,是隔壁的格莱尔太太所发出的,他跑出酒馆一看,看见对面的巷子里,格莱尔太太正伏在一具尸体上哭泣,那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