喟叹一声,萧乾又道:“世道之难,难在人心难测。我不敢自以为是的认为完颜修一定会遵守约定,事实上,完颜修突袭大营,可未留半分情面,他也一样在等待汴京城的结果……若是完颜叙不死,汴京城不破,他就会真的与北勐围剿于我,以期获得最大的利息。你懂吗?”
这一点,墨九之前没有想到。
但萧乾这么一提醒,她大概也就了解了。
他们之间,本来就无敌友之分,有的只是利息而已。
轻轻一笑,墨九语气带了一丝无奈,“可这些,你应当早点告诉我的。”
萧乾目光幽幽,望向天际无边无垠的飞雪,“我来不及,也赌不起。”
说罢他往墨九凉凉的小脸儿看了一眼,眉头微微一蹙,“我怕你知晓凶险,会留下来与我同生同死!”
“呸,你想得美!”墨九翻个白眼儿,手指轻抚马背,“九爷我还没活够呢?这天地如此之大,怎会舍得陪你去死?继续说吧,你算计扎布日也就算了,怎么把我一起算计进去了?萧六郎,我很讨厌做人的棋子。”
听她娇嗔,萧乾浅浅一笑,声音已是松缓不少,“冤也冤也!阿九误会我了。扎布日竟然会为了塔塔敏领兵离开,这一点,我事先并不知情,又谈何利用你?实际上,这一环本就不是我在意的。阿九应当知晓,古璃阳袭击的是采石坡的北勐大营,是扎布日留下来的人,也是北勐的粮草重地。就算扎布日不领兵离开,只要完颜修一撤兵,北勐大营被袭,粮草被毁,扎布日又怎会是我对手?”
墨九想了想,点头,眉梢扬起,“好像有点道理。好吧,我暂时信你一回。”
顿了顿,她听出了兴趣,又意犹未尽地问:“你说这一环不是你在意的,哪一环才是你在意的呢?还有……你与北勐的关系,往后又当如何?”
谈到这个,萧乾淡然的面色微微一沉。
似乎考虑了一下,他才道:“我在意的是,扎布日此番行径,是他个人行为,还是大汗的意思。”
墨九心里一窒。
这个问题在此之前她就曾有过考虑,对萧乾来说,这个确实太重要,几乎干系了他的政治生命。
若只是扎木日,那他这一战,可以说胜得彻底,既向北勐大汗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也把有力的竞争者扎布日钉在了耻辱之柱上——不仅与七妹苟且,还擅自领兵破坏两国联盟,破坏北勐的大计,简直可以说这辈子都再无翻身之地。
若扎木日的行为是来自北勐大汗,那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念及此,墨九不免问:“那你证实了?”
萧乾牵着马缰绳的手微微一紧,面色有微微的变化,但姿态却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
“不论是谁,如今都已是不重要了!胜者王,败者寇。经了此番,扎布日再无可用的价值。”
一个恋妹癖,一个败军之将,必将声誉扫地……那如今的扎布日在只重利益的皇帝看来,确实再无价值可言了,而本来就很难选择接班人的北勐大汗,唯一有点成气的儿子扎布日成了这德性,还能如何?
慢悠悠看向萧乾冷峻的面色,墨九有些事情仍然不明白。
“那个为迟重大开城门的乌之术,是你的人?”
萧乾微怔一下,没有反驳,只是冲她一笑。
这一笑,让墨九以为看见了魔鬼的微笑,虽然那么艳美,却让她有一点发悚。
要知道,乌之术可是彻头彻尾的珒人啊?
身为珒国大将,他怎么可能为萧乾所用,弑君祸国,引千古骂名?
她满带惊疑的样子,显得天真而单纯,萧乾抿抿唇,微微眯眸,浅笑道:“只要是人,就会有畏惧。在我面前,无人敢不惧。”
墨九“啊”一声,沉思半晌儿,才想起他“判官六”的绰号,也是这个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萧乾是做什么出身的。
低低抽一口气,她摇了摇头,凝重道:“萧六郎,我突然发现,你太可怕了……”
微微眯一下眼,萧乾淡淡看着他,“嗯”一声,平静地道:“故而阿九当庆幸,我喜欢你。”
墨九怔了怔,哭笑不得,“谢了,我怕死你了好不好?依我看啦,往后我得尽量离你远一点,免得无端遭了横祸……”
她话音还没有落下,突见萧乾轻轻挥了一下衣袖,她眼前一花,还没有看明白到底挥了个什么东西,只觉得一阵清香扑面,而她的马儿竟像受惊似的,“嘶”一声,撒开蹄子就往前冲了出去……等她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才感觉到了奇怪:她的马儿跑了,她为什么还在原地?
激灵灵一下,她回头看见萧乾似笑非笑的脸,不由恼怒推他。
“讨厌!干什么把我拎到你的马上来?还赶走了我的马?”
他笑而不答,只将她裹入自己的大披风里,拉低她头上的风雪帽,手一束,紧紧环住她的腰。
“坐好!”
“啪”一声,青骢马受了惊叫,突地腾空而起。
墨九吓得赶紧抓住萧乾的胳膊,“喂,你做什么?”
萧乾微微一笑,低头深深望她一眼,黑瞳里似划过一抹薄烟般的潋滟光彩,却什么都不说,也不理会她的挣扎,只把她紧紧圈在怀里,然后在众将士瞠目结舌的观望里,策马冲入了漫天的风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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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北勐四皇子扎布日为首的一众北勐大将都被萧乾抓获,但北勐骑兵并没有完全受制于萧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