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薛选青“有什么收获没”的询问声中,她沉住气,打开设备定位app,地图显现出来,然整张地图上,却只孤零零显示她一个设备。
这时已过晚十二点,另一只红点却迟迟未上线。
到底是没电关机,还是已经——遭遇了意外?
战争年代的死亡时间记录未必准确,也许记录的日期比实际更晚,宗瑛眸光倏黯,薛选青在一旁蹙眉抿唇,狭小一间屋子里,霎时只听得到沉重呼吸声。
黄毛突然开口打断这沉默:“刚刚那么着急,现在修好了怎么反而没动静了?我还得回家呢,你们……”
薛选青拉过宗瑛,转头对黄毛讲了声“上线给我留个言,钱我转给你”就匆匆出了门。
两个人在车里坐了几分钟,最后薛选青拉好安全带做了决定:“不管怎么样先回医院,有情况再说。”
她说完便发动汽车往医院开,这时的夜色更加寂寞,连东方明珠塔都熄了灯,路上只有夜班出租车快速掠过,整座城市几乎都睡了,宗瑛始终盯着屏幕上的红点,一直到医院,地图上仍只显示她一个,好像盛清让从来没有出现过。
护士见她回来终于松一口气,埋怨两句,赶紧督促她去休息。
宗瑛神色黯然地躺好,薛选青知她难过,在旁边坐在陪了她一会,口袋里手机震动,她悄无声息地起身走出去,顺便关掉了病室的灯。
黑暗铺天盖地覆下来,一切都安静了,宗瑛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药物的作用令她思路迟钝,但无论如何也是睡不着的,半夜走廊里的每一次脚步声,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知到了几时,黑暗中手机屏伴着极轻微的震动乍然亮起。
宗瑛几乎是在瞬间拿起它,点开定位app的推送,另一个红点赫然出现在了地图上——
来不及多作思考,只本能地放大地图定位寻找另一台手机的位置,才刚刚看清地点,甚至来不及截屏,那只红点就倏地暗了下去,再打盛清让的电话,还是关机。
宗瑛怔了两秒,连外套也不及穿,抄起床头柜上的车钥匙就出了病房。
护士站里一个护士,见她头也不回地往楼梯间跑,回过神去追时,她已经没了踪影。
待护士打电话通知薛选青时,宗瑛已经开车驶离了医院,正在对面便利店里吃宵夜的薛选青挂了电话连忙出门,路上空空荡荡,她迅速打给宗瑛,但一直占线,遂只能打向别处:“我车好像被偷了,帮我定位下位置,车牌号沪b……”
一个小时后,夜幕将撤,黎明迫不及待要登场,宗瑛抵达定位点。
街上人少得可怜,宗瑛放缓速度寻找,两边迎面走来的人中却没有一个是盛清让。
她无法通知他待在原地别动,距定位出现已经过去一小时,他很可能已经移动到别处,很可能——
来不及找到了。
时间飞逝,天际光线愈亮,焦虑就累积得更多,宗瑛将视线移向车窗外,一路寻找道旁便利店,就在六点将近时,忽然一个急刹车,宗瑛身体前倾差点伏在方向盘上,她定定神抬眸,那熟悉身影就在她车前止了步。
恐惧、焦急、惊诧、庆幸在此刻全化作本能——下车快步走向对方,用发抖的手紧握住他的手,仅仅讲一句:“没有时间解释了。”
她不知他死在哪里、为什么而死,更不知如何避免,唯一有可能做出一点改变的——就只有跟着回到那个时代。
一秒,两秒,三秒,天地全换。
而另一边火急火燎赶到现场的薛选青,迎接她的却只剩一辆空车。
薛选青愣了片刻,打了个电话回去:“车找到了,谢谢。”随后坐进车里,看到宗瑛那只手机,再按它,已经没电了。
她在车里呆坐了会儿,最后转头驶回医院,通知手术主刀徐主任。
回到1937年的两个人,体会到的是另一重人间。
这一日拂晓,日军侵占闸北并纵火,而他们所在的位置,不偏不倚,就在闸北。
满目疮痍,到处插满太阳旗,仅很远处的四行仓库仍在坚守。
远处零星枪声之后,是激烈的交战声,战机在空中来来去去,整个闸北充斥着灼烧的呛人气味,盛清让霎时拽过宗瑛,两人避至一堵砖墙后面,视野所及处皆断壁残垣。
盛清让双手抚平宗瑛散乱的头发,最后掌心贴着她双颊,觉得冷极了,他还注意到她穿着病服,手上住院手环还未摘掉,这意味着她是从医院里跑出来的,且一定离开得非常匆忙,他喃喃不安说道:“太危险了,为什么这样做?”
宗瑛还没从寻人的焦虑中缓过来,过了半晌才讲:“我担心不来,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枪炮声虽不在近处,仍令人神经高度紧绷,两个人的呼吸节律和心率都非常快。
盛清让因她这句话久久不知说什么,回过神快速脱下风衣,将身着单衣的宗瑛裹起来。
宗瑛抬头问他:“你什么时候回的上海?”
盛清让一边帮她穿风衣,一边回:“昨天晚上。”他快速替她系好纽扣,又解释匆忙赶回上海的理由:“工厂内迁的凭证单据都放在银行的保险箱里,必须尽快取出来转交给调查处的人复核,所以我回了上海,但昨天到上海时已经很晚,本想直接去银行的位置,但没来得及。你呢,还没有做手术吗?”
宗瑛这期间遇到了太多事,能讲的事其实一大堆,但时机、场景都不对,也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