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那边去了,八弟,九弟,拦住,拦住!”边虎打着赤膊,背脊晒得反光,一边在几只落单的鸡后头猛撵,一边扯着嗓子喊。
边峰应着,瞅着鸡往这边来了一把就扑了上去,扯的鸡毛满天飞,在一阵高昂的“咯咯”声中,还是叫只公鸡飞远了。
“哎呀!”边明沮丧的拍着膝盖直喘气。
边秋茂、边夏实和边博几个小弟弟倒直乐呵,慢几拍的跟着大人从院子这头跑到那头。
大家抓的热火朝天,边春晗张着手臂、弯着腰小母鸡一样守在塔塔兀儿和边博后头。塔塔兀儿跟着凑热闹跑了两步就回头找边春晗,扭身扑了过去。边春晗蹲下来把人抱起来,问:“怎么了?跑累了?”
兀儿紧紧地搂着边春晗,用自己的脸蛋在边春晗脸上碰了碰。
就这一会儿,边博在凸凹不平的地上绊了一下啃了一嘴的泥。离得最近的边虎一把把他拎了起来,连连说:“吐,吐,往外吐,把泥巴吐出来。”
边春晗赶紧也上前帮忙。
“你们就折腾啊,等天黑咱们也别想吃上饭了。”刘芳娥在厨房门口笑骂了一句。
“哈哈,好了,大家加把劲儿。”边远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招呼大家好好围住一只落单的红毛公鸡才算完成任务。
刘芳娥娘家离得远,边家在在村里也没有血亲,晚上就自家一大家子在院子里吃。边存志特意去打了两斤散装白酒,连刘芳娥、塔塔兀儿在,全家都倒了一点儿。
“咱们老边家打从你们祖祖爷爷辈儿起就是读书人,你们爷爷到闭眼都是念着书,好赖到了你们这儿还能再现现咱老边家的家风。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会读,你们老子娘就是砸锅卖铁也给你们供出去!”平日里不沾酒的边存志不过抿几口就仿佛有了醉意一般,几句话颠来倒去的说。
“大哥也是这个意思!”边远举起豁了一个口子的旧碗兴致高昂的跟着应和,“我听人说,进了市里的高中,只要肯学,就是半只脚踏进了大学里头。来,娘,咱们一起喝一口!”
刘芳娥虽然没说什么,但脸上一直没收的笑容就说明了一切,配合的举起了浅灰色的粗瓷大碗。
边春晗一手举着自己的杯子,一手握着兀儿的手帮他把小碗举稳。
家里人口多,什么东西都缺,就是喝水的杯子也凑不齐一套,拿饭碗将将就就的用着。
“啊、呸呸!”
边博和兀儿沾了一点后,一起往外吐起了舌头。
“啊——娘!”边博在边俊身上委屈的朝刘芳娥撑过去。
刘芳娥把人接过来,从大盘的土豆炒鸡块里头挑了一块土豆塞到他嘴里,“该,馋啊!”
兀儿伸着舌头好一会儿才扭头。边春晗看了一眼已经在刘芳娥怀里笑开了,伸着手要鸡腿的幺弟,轻轻用嘴碰了碰兀儿的额头。
“塔塔小兀儿最厉害了,哥哥给你舀汤喝就好了。”
两只养了快一年的公鸡,刘芳娥掺着土豆炒了一盆,用足足半个大冬瓜炖了一大锅汤。
婴儿生下来就千差万别,有的大哭大闹、有的安安静静、有的温顺、有的执拗……兀儿生下来的时候边春晗不知道,但现在一岁多的兀儿边春晗是再清楚不过,他比其他孩儿更敏锐,虽然边家人从来没有在明面上表现过什么,甚至边远、边长纪等有几个兄弟在边春晗弄不过来的时候还很愿意搭把手,但兀儿在饭桌上几乎没主动张嘴要过什么,平时边远带了小吃食回来,从老九边秋茂往下都又争又闹,就越发显得兀儿格外安静。
边春晗仔细的先用嘴唇试了试温度才喂过去,兀儿小小的喝了一口,冲边春晗无声的笑了一下。
因着边俊这个十里八乡唯一的高中生,边家这一整个夏日都充满了欢笑。
尽管好容易才凑出来三哥边俊好几百块的学费,边存志还是坚持卖了家里大半的鸡让边远和边虎一起去送。
“别的不说,开个眼界也是好的。”边存志仔细地又检查了一遍几大包行李说着。
大哥边远是耽误了,四哥边虎就不是读书的料,对于大山里的人家,现下读书基本上是唯一一条跳出农门的路。小的还看不出,边存志现下最挂心的就是这两个儿子了。
“咔擦!”
边家从老到小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的粮食收购站,刘芳娥看着平时磕着碰着都没事,好好的洗了放进碗柜却裂开了的旧碗,总觉得心神难安。